“我说这老东西油吃得咋这样快，隔一段时间就去我家装一桶油，没想到自己存起来卖了。幸亏今天碰上了长生叔，不然我也不知道家里的油被这老东西给卖了，我回去了。”青鸟说完气呼呼地就走了。

“青鸟，千万别说是我跟你说的。”长生叔不放心地嘱咐道。

“知道了，放心吧”。青鸟气冲冲地回家，连走路都带着风，这是气得。

一家三口围在一张桌子准备吃饭，青鸟手里拿着筷子愣了半天。

“咋了这是？看你那熊样子。”吴九一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问道。

“今天我去买馒头时遇见长生叔了，他说他去买油去了。”

“人家买谁的油那是人家的自由，你至于这样吗？”吴九一说着就把桌子上的半杯白酒送进了肚，心里想着是青鸟因为长生叔不买自家的油而生气，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我知道他买谁家的油是他的自由，可是，你不知道他买的谁的油？”

“既然没在咱家买，那自然是去了北边的超市里买的，咱们村里就那里有卖油的。”吴九一说道。

“不是在超市那里买的。”

“咋会？”青鸟的话吴九一倒是有点好奇了。“没听说哪里还有卖油的？”

“我听说了，今天刚听说的，恁娘那里卖油，从咱家里装油，再拿去卖，真会做生意。”青鸟冷冷地说道，说话时看着吴九一，就看见吴九一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是难看，拉得老长。

吴九一听到青鸟说的话，有点不相信。又从酒瓶里面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喝了半杯，放下杯子，喘了口粗气。

“真的？”

吴九一仍然不相信地问道。

“我闲的没事干了，编这瞎话干啥？我刚听长生叔说的。这还能有假。再说了我亲眼看到长生叔桶里的油，他可是从你娘家的那个方向过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娘每次一来就把油装得满满的，也就老两口，这一个月比我们一家四口吃的还多，不是卖给别人了还能咋吃，难不成每顿饭喝两勺油。”青鸟愤愤地说道。

吴九一听了青鸟的话之后，整个脑袋都快气炸了。饭是吃不下去了，只是一个劲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跟喝凉水似的。

青鸟在一边坐着，同样没心思吃饭。两只眼就盯着吴九一，看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要在以前，吴九一这样一杯一杯的喝酒，青鸟怕得要死，但是今天吴九一喝酒青鸟反而不害怕了。

吴九一直到把酒瓶里的半瓶白酒喝完，又默默地低头头抽完了一支烟，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出了屋。

吴九一摇摇晃晃地进了吴奶的家，刚进屋就看见吴爷正在看电视。

“老二来啦！”

听得吴爷跟他打招呼，吴九一不吱声，向屋内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吴奶。吴九一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从兜里夹出一支烟点燃抽着。

吴九一就静静地坐在屋内的椅子上，低着头，闭着眼，抽着烟。也不说话，只是在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吴爷见吴九一这样不说一句话，只是坐着。自吴九一刚一进屋，吴爷就看出来吴九一已经喝多了。心里着实有些不踏实，又小心的问了一句。

“老二，有事啊？”

吴九一还是低着头，闭着眼，抽着烟，愣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爹，俺娘呢？”

“去茅房啦。你找你娘有事？”

“啊呀，吓死我啦。”

吴奶刚一进屋，因为没想到屋内还有一个人，所以刚一进门就见一个黑黑的脑袋低着。吓了一跳，向后一退，差点撞到门上。

再定睛一看，这才松了一口气。“老二啊，吓死我啦！”

吴奶见吴九一不吭声，慢慢地走过去。

“这么晚了，你来干啥？”

吴九一把手里的烟头扔了，又抽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吐出一片烟雾。这才十分费力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吴奶。

吴奶走到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吴九一。

“娘，前些时间我给你了不少钱，钱还够用不？”吴九一仍然眯着两眼，但是并没有看吴奶，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门，说完又缓缓地抽了一口烟。

“够花，都花不完了。”吴奶笑着说道。

“娘，你知道不。我挣的钱，青鸟除了每个月买菜的钱之外我就没有给过她啥钱了。家里的钱我都锁在了柜子里。”

“锁起来也好，要是你放在家里不放心就放在娘这，娘给你管着。”

吴九一并不接吴奶的话，仍然自顾自的说着。

“娘，我儿都这么大了，你帮我带过几天，都是青鸟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带着。”

“这话说的，小峰我没带过撒。”

吴奶一听这话才明白，老二今天是无事不登门，当即把吴九一的话给顶了回去。

“娘，你还记得带过小峰啊！我也记得。那好像是两年前的事，青鸟病了近一个月，你帮忙带了小峰半个月。在你这里，你天天给吃小峰炒面，小峰吃得那脸都变色了，每到上茅房时在里面哇哇直哭，拉不下来。娘，这是你办哩事。”

吴九一说着说着竟然流出了泪，也不去在意吴奶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冷，更没有注意到吴奶此时的眼光正在盯着他，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十分厌恶的人。

“娘，以前大哥家添孩子时，恁说的话我还记哩，恁两个老的出摆席的钱。后来大哥家的管了，恁出了钱。我这边一个也不管，都是我一个人，自己出力，自己出钱。青鸟生孩子恁连医院都不去，回到家也不管不问的。娘，这是恁办哩事。”

吴九一哭了起来，把手里还没有抽完的烟扔在了地上，两手开始不停地抹泪。

“娘，你咋偏心？”

“娘，你办事不公平。”

“老二，你干啥呀这是？”吴爷听不下去了，在边上接着吴九一的话问道。

“你要是没事就回家去吧，在这干啥？”

吴九一不理会吴爷。

“娘，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还坑我，我养你们干啥？”

吴九一越说越激动。

“谁坑你啦，老二，你这话咋说的？”

吴奶一听吴九一说这话，不答应了，接着就反问道。

“娘，没坑我，你干啥把从我那装的油卖了？我平时没给你钱花么？我少给你钱花了么？你还坑我，娘，你自己拍拍胸脯觉得这事你做的对不？”

吴九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

“你啥时见我卖油了？”

吴九一听了吴奶的话，就站了起来出了屋门。

吴奶和吴爷正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以为吴九一走了。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吴九一手里拎着一个油桶又进来了，放在了吴奶面前的桌子上。

吴奶看到吴九一手里拎着一个油桶进来，再一看原来是自己厨房里的那个油桶。当时就咯噔一下，也就一瞬间便恢复常态了。

吴奶看了一眼老二放在自己面前的油桶，不说话。

“娘，这油我记得刚装还没三天呢，你跟俺爹吃这么快，十斤的油快见底啦。”

“你管我咋吃，再说了，你见我卖给别人啦？”

“你没卖，那长生叔的油是哪来的？”

吴九一当即回道。

吴奶见藏不住了，两眼狠狠地蹬着吴九一。

“咋，你小时候没少吃我哩奶水，我养你这么大，现在吃你点油就不行啦，我还没找你要奶水钱呢？”

吴奶此时见事情已经败露，反而比刚才更加的强悍，倒耍起无赖了。一个农村老泼妇的嘴脸摆在这个对他实心实意的老二面前，实在是可悲。

吴九一这时愣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娘，你要吃油，不管多少，我都给你装，可你也不能卖给人家。你要是缺钱，我也可以给你。你这样做事不行啊，你说家里每次有事我哪次不是出钱又出力的。你咋能这样？”吴九一气得把边上的一张凳子踢到了边上，凳子一下子就撞在了门框上。

吴九一这一脚吴奶是没有料到的，吃了一惊也吓了一跳。

“老二，有事就说事你别踢东西！”吴爷见九一有点激动。

吴九一不再说话，晃晃悠悠地走了。

青鸟正坐在一炕边上，靠着墙。吴九一出去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该回来了。虽然心里十分的惦记又不放心，但又不敢去，只得在家里等着。

青鸟听到大门的声音响了，知道九一回来了。

果然，进来的人就是吴九一。

吴九一进了屋，也不说话，醉醺醺地坐在沙发上，手里仍然夹着一支并没有抽完的烟。

青鸟见吴九一不说话，自己也就不吱声。

一个黑影慢慢悠悠地进了吴九一的家，不多时，青鸟就发现多外面走进来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拎着一个东西，这才发现那老太太是吴奶。只见她手里拎着油桶一直进了里屋，轻轻地放在墙根下。

“老二，油给你送来了。以后恁娘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哩油，不要你哩钱。”

吴奶大声地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了。

吴九一看见吴奶把油送来了，气还没有消去，自然也就不理她，青鸟坐在一边也不说话。

吴奶从进来到出去，吴九一没说话。

青鸟就和吴九一这样，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炕上，一直坐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