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才懒得管冯氏发现不发现,拉着顾澜就去了西跨院。
宴息处里。
顾德元正笑着同陈三爷说:“……上次陈大人来寒舍,也没顾得上说话。难得能再见,我仰慕陈大人才学已久,要是时间合适,可要多问问您学问上的事。”
顾德元坐右一的位置,顾德昭坐右二,陈三爷则坐在顾德元对面。
他穿着件的有斓边的蓝色直裾,乌发用竹节纹玉簪挽起,宛如寻常的读书人装扮。反而让顾德元的一身正四品官服显得太隆重了。陈三爷靠在太师椅椅背上,端起放在高几上的茶品了一口,闻言微笑道:“有时间吧。”却突然对顾德昭说,“顾郎中说,这茶是新的黄山雾茶?”
顾德昭突然被问话,忙道:“是新的,不敢用陈茶招待您。”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连忙又说:“黄山雾茶性暖,比别的茶更养生……”
陈三爷觉得这个岳丈冒冒失失,心眼却不坏。他这是来提亲的,怎么会给老丈人找不痛快呢。自然也要帮他圆场了,就笑着说:“上次我说了一句,您竟然就记住了。”
听到陈三爷说这句话,顾德昭突然反应过来。人家陈三爷今天连官服都不穿,这是上门来提亲的。要是提亲成功了,他可是陈三爷的老丈人,他可不敢驳自己的面子。
不管怎么说,他也该拿出点款来。不管锦朝满不满意这门亲事,他也别在这上面给她丢脸了。
顾德昭就坐正了,咳嗽了一声道:“……说起来,我还是先你一科的进士。陈大人一会儿说完了正事,不如陪我去喝两杯,也好多谈论谈论你说的事。”
陪我去喝两杯……
顾德元听得额头直抽抽。直想拿帕子出来抹汗。
陈三爷不喜欢喝酒,不过既然老丈人都发话了,他也没有不从的道理。便点了点头:“随你所说的。”
顾德元把脸转过去片刻,再回过头才恢复了正常。
外头终于有小厮通传,说顾老夫人过来了。
趁着冯氏和陈三爷说话的片刻,顾怜已经和顾澜躲到了另一边的幔帐下。
顾怜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就是陈阁老?”顾怜喃喃地道,“都是阁老了,那不应该知天命了吗……”
顾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问自己,她也说不出话来。
宴息处外还站着两个穿程子衣的护卫,那男子身材高大,穿了件斓边蓝色直裾,长相极其俊朗,却又有几分模糊年岁的儒雅。嘴边笑意淡淡,眼神却犀利深沉。读书人身上自有风雅气度,却也不少沉稳。
男子要是一坛酒,他就是因为年岁渐长了,越发的温醇深厚。
顾怜越看心里越难受,怎么看上去最多三十的样子……他不该年纪很大了吗?
里面冯氏却笑着说:“既然是来商量朝姐儿的事,不如陈大人稍坐,咱们慢慢说着。”
陈三爷看了看一边垂落的幔帐,笑着道:“老夫人这倒先不急,我想和朝姐儿说几句话。您可信得过我?”
冯氏愣了愣,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对于陈三爷来说,却也没有什么规矩了!
顾锦朝站在另一边幔帐后,心里很犹豫,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前世提亲的时候,仅仅是陈家请人来提亲了,父亲和宋姨娘一合计就同意了下来。她被顾澜劝了几句也同意下来。这世却好像完全不一样了……记忆中的陈三爷,也因此变得十分清晰。
两人在花厅见,冯氏派了丫头在不远处的青砖路上站着。
陈三爷背着手等她走过去。
锦朝咬了咬唇,才低声说:“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陈三爷笑着嗯了一声:“婚姻大事,不敢马虎了。我自然是很忙的。”
锦朝觉得这个陈三爷有点无赖了。
她深吸了口气,这时候才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占去了先机。事情要说清楚才行。
她指了指石墩请陈三爷坐下,很认真地开始说:“陈大人应该知道的,我坊间名声不好,又是丧母长女,家世地位更是不能和您相配。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决定的。但是我觉得您是不是决定才仓促了……”
陈彦允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好像叹了一声:“嗯,我都知道。”
“您不介意吗?”顾锦朝直看着他,即便那目光再怎么深邃,她也能稳住。
陈三爷却不再说话了,他手指扣在石桌沿上,静默了片刻才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她怎么嫌弃他年纪大。
锦朝摇摇头:“自然不会。”
陈三爷顿了片刻,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道:“你可不能偏心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能在什么时候遇到她,他再怎么足智多谋,也不可能把这些都谋划好……想到这上面,他也是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