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嘉悄无声息的进了谢家大宅,她一来刻意不让谢家的人知道,二来谢家的诸人现在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谢大夫人的所在冷落无人,门口坐着两个小丫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当看到谢柔嘉走进来时,吓的尖叫一声鬼啊晕了过去。
谢柔嘉迈进屋内,屋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下人也看不到,掀开帘子看到内里床上躺着的谢大夫人。
她想到刚重生的那一刻。
从那噩梦中醒来,那个坐着绣衣袍俏丽的妇人对她一笑,那一刻她灰暗的世界都被点亮了。
可是,亮的时间是那么短。
谢大夫人觉得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跟前几天那些吵闹不同,似乎是有人在哭。
还有人会为她哭吗?
哭声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
是谁?
谢大夫人问道。
其实她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有一根筷子沾上了她的嘴唇。
温热的水意在干涩的嘴唇上散开。
谢大夫人不由咽了口口水。
筷子再次沾过来,这一次是更多的水滴。
不是那些吵闹的人们,是父亲吗?
不是,父亲不会哭的,而且这也不是男人的声音。
现在一直是父亲的丫头照看自己,不过父亲在家中本来就没地位,那些丫头能照看自己就不错了,不可能为她哭。
“是谁?”
她动了动嘴唇,这一次发出声音。
“还要喝水吗?要不要吃”女声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问道。
她的话没说完,谢大夫人陡然的挣扎的撑起身子。
“惠惠!”她喊道,声音拔高而颤颤。
没有声音回应。
“惠惠。”谢大夫人伸出手摸索着。急切的喊道,两声惠惠之后声音已经哽咽,“惠惠。”
谢柔嘉看着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用手颤颤摸来的谢大夫人,轻叹一口气将手伸过去。
“嗯。”她说道。
这一声应答让谢大夫人如同雷轰,伸手抱住了谢柔嘉放声大哭。
“惠惠,惠惠,我没拉住你。惠惠。是我没拉住你。”她哭道。
谢柔嘉原本已经停下的眼泪再次落下来。
“没事。”她伸手拍着谢大夫人的背,“不管你的事,不是你没拉住。不是你的错。”
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是她自己让自己掉进去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你不要像我那样为此愧疚了一辈子,搭上一条命。又几乎搭上第二条才明白。
“惠惠,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我。”谢大夫人哭道。
谢柔嘉拍扶着她的背再次嗯了声。
谢大夫人如同孩子一般哭的更厉害了。
好容易等她哭够了,服侍她靠着坐好。谢柔嘉端过一旁的在炉子上闻着的汤羹,一口一口的喂她吃。
谢老太爷说谢大夫人几乎断了食,每次都吃的很少。但现在她明显竭力的吃着,一碗汤羹还是谢柔嘉停下不再喂。她才作罢。
谢大夫人拉着谢柔嘉不停的说话,说的都是谢柔惠小时候的事,谢柔嘉安静的听着,在谢大夫人的讲述里她只有一个女儿谢柔惠,并没有另外一个双胎谢柔嘉。
谢大夫人精神很亢奋,谢柔嘉哄着她吃过药又说了好一会儿才肯躺下。
谢老太爷坐在廊下,看到谢柔嘉出来,大夫们也在。
“她睡了?”他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在谢老太爷身边坐下,看着院子里渐渐泛新的枝叶。
“她的病还有别的办法吗?”谢柔嘉问道。
“柔嘉小姐,你也看得出,大夫人不是病要了她的命,是她自己耗尽了自己。”大夫们低声说道。
谢柔嘉没有说话,谢老太爷拍了拍她的手。
“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命。”他说道。
接下来的两天谢柔嘉都留在这里,充作谢大夫人眼里的谢柔惠,哄着她吃饭吃药睡觉,听她不停说往事。
谢柔嘉发现谢大夫人说的这些都是谢柔惠七八岁以前的事。
“我那时候亲自给你做了一个荷包,蓝色的,绣了一只小兔子,你喜欢的不得了,后来丢了蒙着被子哭了好几天。”谢大夫人笑道。
谢柔嘉沉默一刻,挤出一丝笑应声是。
“我喜欢母亲给我做的东西嘛。”她说道,将盛了药的勺子递到谢大夫人嘴边。
谢大夫人脸上的笑散去了。
“我记错了。”她说道,“那个荷包我没有给你,给你妹妹了。”
谢柔嘉举着勺子停顿一刻,再次递过去。
“来,吃药。”她说道。
谢大夫人一动不动。
“后来她来说荷包丢了,丢了就丢了吧,一个荷包而已,她也立刻带上了新的荷包,惠惠却突然染了风寒咳嗽,问了丫头才知道,惠惠是偷偷半夜去找荷包了,沿着白日走过玩过的路仔细的找了一夜。”她说道,“我就觉得真是得到的不珍惜,不得到的反而最珍惜。”
谢柔嘉没有说话,她还记得这件事,那时候丢了荷包她很难过,谢柔惠告诉她不要难过,要不然母亲为了安抚她肯定要再做一个,母亲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她就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谢柔惠还给了她一个新荷包,让她高高兴兴的。
“吃药吧。”她说道,将勺子递上前。
谢大夫人绷着嘴一动不动。
“荷包,是她偷了你的铰烂了扔进了湖里。”她忽的说道。
谢柔嘉微微一僵。
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