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样?”
海力布不喜欢蒙克喜怒无常的态度,厉声问道。
“别害怕,我怎么会为难我的好弟弟呢,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蒙克虚情假意地套着近乎,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谄媚,让人很不舒服。
“你说吧,什么事?”
蒙克把弓箭递给身旁的随从,冷笑着不停搓手,故意不跟海力布的眼神有任何接触。
“想救白鹿很容易,我只要你一件东西。”
“一件东西?”
海力布猜不出他的用意,而蒙克忽然抬起头冷冷的说道。
“只要把你的发髻割下来给我,承认我才是草原上最厉害的人就行。”
蒙克终于袒露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这样过分的要求让海力布始料未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什么?这怎么行?”
似乎对海力布强烈的反应早有预期,蒙克瞬间又摆回了刚才的无赖腔调。
“怎么?不愿意啊,那这头小白鹿的性命不保,可就不能怪我了哟。”
“这发髻从我出生就始终没有断过,如此神圣的东西,岂可拱手让人。”
海力布并没有夸大其词,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会失去这缕发髻。每当沐浴梳洗后,哈沁夫人总会用她独特的编织手法,用白色的绸缎替海力布把发髻绑好。
而在博克中未尝一败的他,把这代表了长生天赋予草原勇士精神与气魄的信物,看得比生命还要珍贵。
蛮不讲理的蒙克怎会不了解这缕发髻之于弟弟的重要意义。对于他来说,借着这次遭遇,正是要挟海力布的绝好机会。
“好啦好啦,我懂~~。什么祥瑞之物,还不是不如几撮头发来得珍贵。切!”
蒙克嗤笑一声,对着弟弟继续道。
“雄鹰毕竟更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是吗?对不起啦,小白鹿。”
显然他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海力布高谈阔论,申辩下去。取过弓第三次将箭头对准受伤的白鹿。
“等等!”
内心经历巨大挣扎的海力布思忖半晌,咬着牙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这样的决定对于海力布来说并不容易。失去发髻,对于任何一名草原勇士来说,都仿佛像失去了长久以来坚定不移的信仰一般。
更何况现在,没有堂堂正正的决斗,而是被人要挟着,强迫割舍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这其中要忍受的屈辱,只有海力布自己最清楚。
蒙克和随从们听到海力布愿意交出发髻,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有人惊讶得都快忘记了呼吸,现场安静地甚至能听见绣花针掉落的声音。
定了定神的蒙克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强作镇定地对海力布说道。
“哟嗬,这么快又想通啦,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发髻,真的愿意就这么给我?”
“只要你答应不伤害白鹿。”
海力布心意已决,语气反倒平静了下来。
“我蒙克向来说一不二,只要你也说话算话。”
蒙克一边挥手保证,一边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怎么样,弟弟,是你自己动手,还是你不忍心,要哥哥代劳啊?”
奸计就快要得逞,心中逐渐笃定起来的蒙克,把这场与海力布的博弈,完全纳入了自己的节奏。一切尽在掌控后,说话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不用了,我自己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海力布抽出贴身匕首,散开发带,一扭头把头发甩到了额头前,恋恋不舍地轻抚着从出生后就伴随他至今的发髻。
用这缕见证他不败神话的头发,去换一头素不相识、早晚有可能再次落入猎人之手的野兽性命,真的值得吗?
海力布扪心自问,在最后一刻心生犹疑。我们生来就是猎人啊,动物们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世界,真的也有情感,也有苦乐吗?
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父汗的话: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好吧,那就抛开这些扰人心绪的杂念吧!
海力布闭上眼,不再犹豫,一咬牙挥舞匕首倏地将发髻割断,抛给了蒙克。
蒙克扬手抓住垂涎已久的发髻,两眼放光。他用拇指摩挲着编织发髻的白色绸缎,就好像能从上面感受到海力布身上的傲气在逐渐暗淡无光。
在他眼里,这是比白鹿毛皮更有利用价值的战利品,是更能代表受人尊敬的地位身份的象征,志得意满的表情写满了蒙克泛着油光的脸庞。
“不愧是菩萨心肠的好弟弟,别忘了你的承诺,小白鹿归你了,我们走!”
蒙克招呼一众人马转头离开,得意洋洋的朝部落的方向奔驰而去。
杂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后,森林中只剩下断发的海力布和受伤的小白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