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海力布又从骑射服衣角边扯下几匹白布,仔仔细细地帮白鹿包扎完毕,看着白鹿腿上缠裹的厚厚绑带,终于对自己的手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接受完治疗,似是舒缓些的白鹿此时又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身子,但严重的伤势让它的行动十分困难。
“哎哎,别动,我给你涂的又不是神药,哪有这么快就能痊愈。”
海力布知道以目前的状况,白鹿根本无法自己行走,久留在这深山老林中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热心肠的继续提议道。
“这样吧,不如我带你回草原,等你在部落里把伤给彻底养好了以后,再送你回来?”
说完海力布伸手想扶小白鹿,也不知道它是否理解了海力布表达的意思,用头顶开了海力布的手臂,坚持着不愿继续留在原地,硬是勉强着支起了身体,一瘸一拐地朝森林深处的方向走去。
“哎,你不能走,危险!”
海力布有些着急了,刚想跨步上去拦住小白鹿,却忽然像被定了神一般愣在了原地。
只见踉跄着迈腿的白鹿,步伐慢慢不再跌跌撞撞,颤巍巍的身体也开始不像之前摇晃。那伤势严重的前腿似乎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
这样的场面彻底超出了海力布的认知范围,惊讶得哑口无言的他反倒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留下眼前的白鹿。
“我不记得接骨草有如此神奇的疗效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海力布看向身边的白马,岱钦此时也站起了身子,喷着响鼻望着白鹿离开的方向,未曾挪开视线一下,像是在和它道别。
海力布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有和白鹿说再见,待到回转视线找寻白鹿的时候,发现它一跃从盘根错节的大树旁跳上了低矮的山坡,身姿轻盈,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害一样。
“小白鹿,你真的要走啊?!”
白鹿听到海力布的呼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救助过自己的人类,眼神中似乎带有一丝感激,亦或只是海力布一厢情愿的错觉。
“我不强留你,不过森林里危险重重,你要小心啊!”
海力布挥手朝白鹿道别,小白鹿这次像是听懂了一般弯了下脖子,似乎在向他致谢告别。而后,便随着周身散发的淡淡白光,隐去在森林的深处。
望着白鹿远去的海力布有些怅然若失,心里既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轻松了许多,却又像丢掉了珍视的东西一样空落落的。
对,自己还失去了最看重的发髻,一晚上手忙脚乱的折腾让他差点就淡忘了这件事情。凉风刮过,像是故意般,吹散了海力布的发带。
一头长发随风翻卷,提醒他在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这个慢慢长夜的跌宕曲折。
当海力布骑着岱钦走出森林,快要回到部落的时候,晨曦已经悄然间洒向了茫茫大地,但周围的一切仍然沉浸在安睡的宁静中,没人知道遥远的密林深处发生了什么。
“顽劣的小子,怎么不长记性。”
当海力布牵马来到马厩边的时候,哈沁夫人不知何时早已立在了围栏边,心不在焉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出现。
“让你父汗知道你屡教不改,不得狠狠惩罚你。”
哈沁夫人看着灰头土脸的儿子,用严肃的口气批评道。手里却接过岱钦的缰绳,引马入栏,并朝马槽内添加了几把草料和黑豆,岱钦喘着粗气,大口吃了起来。
“快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灶上有煮好的奶茶。”
海力布并未听清母亲的絮叨,只是不经意地应了一声,转身朝自己的帐房走去。
“等等。”
哈沁夫人叫住了自己的儿子。
“别忘了,编织得再好看的发髻,也只不过是一缕头发。”
原来母亲早就注意到披头散发的海力布额前缺失的东西,她并不在意儿子失掉发髻的原因,只是波澜不惊地微笑着留下了一句话。
回家路上到现在都不曾开口的海力布,听到母亲的劝导,内心再次受到了触动,转过身看着母亲哈沁。
“额吉,真的...有长生天吗?”
“傻孩子,天地万物皆由长生天创造,我们,都是他的子民呐。”
“那长生天也创造了这世间的善恶吗?”
海力布一脸认真地向母亲请教起了心中的困惑。
“世间本无善恶,一切存在都有它的道理,你只要记住,是非因果,长生天,都会看得到。”
母亲的回答并没有解开海力布的疑问,但哈沁所说的道理,竟和父汗伊勒德教导自己的话惊人的相似。
这是巧合吗?海力布没有答案。
“快闻闻你身上的味道,赶紧去把自己弄干净吧。”
哈沁夫人半开着玩笑,不由分说地把蓬头垢面的儿子朝帐房的方向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