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人都为大汗忧心如焚期间,卧榻上的伊勒德脑中其实并非一片空白。每一次恶疾发作之后,他都会做上许多千奇八怪的梦。
有些是他从前经历过的真实片段,有些又像虚无缥缈的空灵臆想。这轮番上演的梦境,倒不是一味的惊悚可怖。让昏迷中的伊勒德在幻想里也尝尽了酸甜苦辣。
此时此刻,大汗听不见近在咫尺的妻子为自己默念的祷告,却真真切切感觉到身体又开始变得轻盈,飘向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在看似永无休止的漂泊后,伊勒德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周围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能见度极低,竟分不清当下的时间是在白昼还是黑夜。
失去了方向感的大汗只能探出双手,慢慢向前摸索。如同一个失明的盲人在黑暗中亦步亦趋、步履维艰。
视力的减弱好像使得伊勒德剩余的其他体感变得敏锐起来,他的鼻腔里似乎闻到了一股水岸边湿润的气息。在辨别出传来的方位后,朝着那里探寻可能存在的水源。
身边的浓雾像是有要消散的趋势,视野也渐渐拉长了一些。远处的一个小小的光亮吸引了大汗的注意。那里也许有人能告诉自己到底身处何地,因为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伊勒德不再谨小慎微,步伐开始加快了起来。
忽然,奔跑中的伊勒德一个急刹,踉跄着往前失去了平衡,他挥舞着手臂,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身体没让自己扑倒。
原来雾气退散后,眼前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看不出深浅几何。不善游泳的大汗险些坠落其中,幸亏他眼疾手快,避免让自己身陷险境。
刚才闻到的阴冷湿气就是从这河中而来,奇怪的是,这条河看着宽阔,但水面上没有一丝涟漪,犹如镜面般光滑平整,不像是任何一条伊勒德曾经游历过的河流。
远处的光亮就从河中心发出,越变越清晰,好像在主动朝大汗靠近。即将靠岸的时候,伊勒德认出那是一盏用木竿悬挂在一叶扁舟上的明灯。灯光下有个身披蓑衣的船夫,撑着长槁,正微笑着冲他点头示意。
“伊勒德大汗,请上船吧。”
待小船驳到岸边,那船夫竟不等伊勒德先开口,兀自唐突地邀请他登船。
大汗确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船夫,可他的相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为什么在这陌生地界会有人知晓自己的身份,还特意前来迎接,伊勒德不得而知。
可那和善的脸庞不像是心有歹念之徒的面相,并不令人厌恶。反正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如索性跟着船夫乘舟,说不定他就是来带自己离开迷途的领路人。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伊勒德也不搭话,只是从容地跨步,登上了狭长的木船。
船夫见大汗面对自己坐稳,仍是笑而不语,他撑起长槁调转船头,把船往河水的深处开去。
趁着行船的功夫,伊勒德向四处张望。这才看清头顶的天空呈现着一种鬼魅的紫红色,乍眼下像是傍晚的彩霞,却没有一片被映得火红的云朵相伴。
按说这样的时辰,落日夕阳或者初升新月,总有一个会挂于其中。但偌大的天际线间,这清朗异色的天空上,竟找不到丝毫日月星辰的踪迹。
这绝不是凡间应有的光景,满腹疑问的伊勒德忍不住好奇地向船夫开口问道。
“船家,此地是何处?”
“大汗不知道吗,这里就是布尼河阿。”
听到船夫的回答后,伊勒德吃了一惊。
布尼河,不正是萨满教中所记载的,那条通往冥府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