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仇恨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不掺有任何杂质,纯粹只带着敌对情绪的仇恨。第二种是因缘际会下,在恩怨纠葛中由变质的情感演化而生的仇恨。
前者相对简单明了,恨即是恨,对于当事的双方都没有什么过多的心理负担。
而后者于情于理上则要复杂许多,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原本让人信赖的情感在某天,忽然变成锥心刺骨的利剑扎入一方的心中,所带来的伤害远比拥有一个所谓的世仇能给你的痛苦更为强烈。
自从晋升为蛊毒萨满祭司后,孛儿帖几乎没有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面对莫日根平步青云的生活,他无法处理好心理预期的偏差,愤恨的情绪与日俱增。恶令智昏时,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利用自己毒剂萨满近水楼台的身份,结束与师弟莫日根的恩怨。
说实话,并未察觉到师兄妒火中烧恨意的莫日根,从来没有提防过与自己从小同甘共苦的孛儿帖。他也根本不会去想好兄弟在某天竟然会有置他于死地的念头。
所以孛儿帖找个时机暗中毒杀莫日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阻碍着他迟迟不下手的理由,便是蛊毒萨满教严厉的教规。
长老们对于任何不端的行为都会严加惩罚,更不用提明目张胆加害同门手足这样可怕的罪行。弄得两败俱伤,甚至丢掉自己的性命,显然对于孛儿帖来说是划不来的。
退一万步讲,即使目前身处的地位没有莫日根耀眼,可他们仍然是旗鼓相当的新晋蛊毒萨满祭司,没必要拿已经进入轨道的职业生涯冒险。
按理说向恶之人不该有长生天的眷顾,可苦于找不到时机让莫日根难堪的孛儿帖似乎拥有了撞见机遇的体质。虽然不能对师弟狠下杀手,但别的机会很快就自动送上了门来。
成为蛊毒萨满祭司后的莫日根决心让自己的医术能精进到像呼和鲁长老那样的境界,除了每日在村落里继续修行,他时常会外出去原始森林中摘采药草,用实地探索的方法,快速提高自己辨别不同药性的能力。
某天,莫日根像往常一样,背着背篓,在深山密林中采药寻草。那是一个深秋的时节,寂静的林间没有多少生气,显得有些萧条。成片掉落的枯萎落叶把地面都铺成了金黄色,只身一人的他行走于其中倒也怡然自得。
今天的莫日根运气不佳,没能有让人惊喜的收获。天色渐晚,出来多时的他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在不远处的古树根旁发现了一些异样,他定睛看去,似乎是有人躺在那边。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莫日根赶紧来到古树边,只见裸露在泥土外的大树根系下,真的斜靠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他穿着土黄色的骑射服,乍一看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不仔细观察很容易错过。
从穿着就能看出这不是蛊毒萨满村落里的人,他的衣服上有多处撕裂的豁口,血迹斑斑,破损衣衫下的身体也遭受了巨大的创伤。从伤口处带有的撕咬抓扯痕迹来看,很有可能是遇到猛兽袭击的结果。
在这样的状况下,任由眼前血肉模糊的陌生人躺在这里不管,恐怕凶多吉少,要不要施救便成了摆在莫日面前的一个难题。
首先,从血污干涸的程度来分析,这个年轻旅人已在此昏迷多日,有没有救治的必要还很难说,很可能出手相救后依然回天乏术。
其次,莫日根本就不应该管这个闲事,蛊毒萨满教所处的原始森林地理位置极其荒僻,他来到这里十多年了都没见过外人。呼和鲁长老曾三令五申,如有迷途旅人,任其自生自灭,如若是外来入侵者,一律格杀勿论。
知道师父说一不二,对于教规又言听计从的莫日根没有必要踩这趟浑水。可试图说服自己离开的他,几番犹豫纠结下,硬是无法挪动脚步。
因为此刻,想要救助陌生人的念头无比强烈,莫日根扪心自问,始尊大祭司留下“悬壶济世”的箴言岂是一句空话,身为医者,怎能亲眼目睹一个生命在身边消逝而袖手旁观。
最终,善念还是战胜了教义与门规的约束,年轻的蛊毒萨满祭司决定向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