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上午,一纸烫金的战书摆在了文曲星的课桌上。
我实在不明白都什么社会了还下战书,不知道是什么人出得馊主意。这战书是弓小丽托人送过来的,内容是赌弓大可的死亡日期,如果弓大可没有在APP测算日期死去,文曲星便要立即辞学,免费为弓大可打工十年;如果是在当日死去,便给文曲星一千万元;如果敢应战,杜校长还有一些政府人员可以作为公证人。这玩意跟个杂耍似的,但是赌的一个是人的性命,一个是人的前程,都不是儿戏,我便私下问文曲星:“星星,你有把握吗?”
“其它不敢说,他要找死,那是确定的很!这战书,我接了!”文曲星把战书折叠起来,塞进书包,又低头做题了,浑当没有发生这件事情。
四天后,上午,本来是星期天,但是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已经没有星期天这个节日了。文曲星请了假,这假好请,杜校直接准假!我要死要活跟着,杜校长便开车载着我们两人来至弓大可的一处私人会所。
我们来到的时候,会所内一个明亮的矩形大厅挨墙围起一道休息吃食桌椅,弓大可居中坐着,两侧坐着他的亲戚朋友,弓大可左侧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道姑,眉目如画,很是漂亮。道姑左侧坐着我和文曲星认识的弓小丽,弓小丽身旁一位少年,长得跟弓小丽眉眼相像,可以猜测出是柯小强。
杜校长还认识一些人,便过去打招呼絮叨去了,弓小丽冷冷的把我和文曲星安排至弓大可的另一侧面坐下。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拿着扩音器,对会所内的人喊起话来:“大家上午好,来至这儿的人,都是咱们弓老板的亲戚朋友,只有这两个毛头小子除外。他们过来是参加一场赌约,大家今天过来也是作个见证,我面前的这位了尘道姑是弓老板从京城请过来的,她的大架可不是谁都能请动的!”这时,了尘道姑站起身来,向着人群合什作礼,口中轻呼:“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言归正传,赌什么呢?赌——赌弓老板的命,前些天火热的算命软件,多少跟这两个小子有点关系,反正他们是确信弓老板今日会死,但是咱们号称活神仙的了尘道姑则说这完全是屁话,即使就是阎王爷下了追魂令,咱了尘道姑也可以搏个面子,多活个十年八载的,所以弓老板便设了这么一个赌局。要是弓老板今日仙去,算这两小子赢,弓老板给他们一千万元,钱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弓大可脚跟前的五摞皮箱被几个年轻人拿至桌面上,咔咔打开,里面都是让人眼谗的粉红色人民币。
“如果弓老板今日没有死去,那么这两个小子——”这时有一个人过去耳语半天,这人才接着说道:“不好意思,是一个小子,另一个小子是过来看热闹的!输了这个小子便立即退学来弓老板的公司免费打工十年。”这人说话时示意文曲星站起来,文曲星便也起身,对着人群微微一笑,上扬的嘴角写着些什么意味,别人倒也一下子读不清楚。
比武招亲打擂台,这些在小说戏曲电视里都见过,但是这活生生的赌人生死,把弓大可的亲戚朋友们震蒙了,还以为只是个平平常常的聚会Party,没有想到这把命都赌上了。虽然还在吃喝聊天,心情却未免开始忐忑起来,不时往弓大可身上瞥,日本广岛的原子弹爆炸在座的没有见过,那个APP的威力很多人却是亲眼见证过的。
弓大可跟个没事人似的,招呼大家吃过午餐,继续在大厅内吹牛逼,他准备了棋牌,可是无人动那玩意。玉兔东升的时候,大家的谈兴早过了,牛也吹死了,大厅内安静下来。弓大可招呼大家喝茶,可是腿软得早就站不起来,手中的杯子直晃,茶水泼出来一多半。弓小丽赶紧过去扶着他坐下,替他过来招呼大家。大家实在也不好意思眼巴巴看着他“等死”,便只能搜肠刮肚有一搭没有一搭地接着聊。
过了晚上八点,文曲星的脸色苍白起来,隐隐泛出汗光,也显出焦躁不安的神色,紧紧盯着了尘道姑。我看出文曲星的异样,便俯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星星,没事吧?实在不行,咱也可以不赌,赌博本来就是犯法的事情,我们现在走,没人能拦住我们的。”
“没事,你给我看着那个死巫婆,她要是有什么行动,你过来找我,我去一下厕所!”说罢起身离开。
弓大可不傻,看出文曲星的焦躁不安,对道姑的能耐终于彻底信任,况且离今天结束已经没有几个时辰,看来鬼门关这遭行程马上就要安全返航了,心里压力一轻,谈笑风生起来。了尘道姑看见文曲星出去半日,眉头微微一皱,面露深思。
我如坐针毡,早就等的不耐,四十多分钟了,上个厕所把肠子都拉出来也够了,文曲星这家伙还是没有回来。我也不敢走,文曲星让我看着了尘那俏道士呢!只能是游目四顾,坐立不安的等着文曲星。
这时,了尘道姑也走了出去,我便立即跟了上去,走出大厅之后,了尘进了厕所。我不便跟进女厕所,便至男厕所,先找寻一下文曲星。
“星星,星星!”厕所里看不到文曲星,也没有人回答,我他妈一下子慌张起来,他绝不会一个人临阵脱逃,这弓大可黑白两道通吃,会不会是从中闹鬼?先在厕所找找再说,找不着了,这事儿就必须回大厅内说个所以然了。
我个子矮,跳不高,左右寻了寻,见洗手池旁边有个木凳,便搬过去放至从内反锁着的坑门边,踩上木凳探头向内看去。只见文曲星半边身子靠在墙上软软地躺在地下,眼目紧闭,脸色灰白,跟个死人挺像。
“啊!——”我一声大喊,便觉着心内不由的悲痛起来,竟然哇哇痛哭起来,一个立足不稳,从木凳上啪嚓摔了下来,疼痛让我的哭声又提高了一个八度。没有几嗓子,会所内一大半人便涌了过来。大家想办法打开文曲星所在的坑门,看着软软地躺在地上的文曲星,大家的脸色写满了五味杂陈。
“多可惜啊!这孩子真是误入歧途了!害怕赌输了,自杀了!”
“谁说不是啊,现在的孩子太不好教育了,真不知他们脑壳里想些什么东西!”
“是啊,是啊!你说一个高中生,不好好学习,跟人赌什么命,那是老天爷,那是阎王爷的事情,哎,把自己赔进去了,这不知父母亲要多么伤心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如一根根针似的刺痛我的耳朵,我一个挺身起来,大吼道:“你们少胡说八道,谁说星星是自杀的,说不定是被这儿的人害死的,对,就是被害死的!”
“叭!”我的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
“你!——”我捂着发烫的脸蛋,睁眼一瞧,竟然是这货打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