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书友“无想无情”:已经出场的人,你有木有比较稀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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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诩不知道老僧是否已在生死之际获得了超拔觉解,但他脸上确是没有半点儿痛苦的模样:若是维持这姿态不变,再换上一身干净的绛色右袒离尘服法衣,别说这时代没有经过启蒙思想浸润的普通民众了,连元诩都有一种想向老人双手合什深鞠一躬的冲动。
小胖墩静静的站在冲觉寺的正殿上,站在佛像前的香案与那入定的老僧之间。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境界圆满的老人具有某种不可捉摸的联系。
可能就在下一刻,老人清癯的薄嘴唇就会翕动起来,道一句‘阿弥陀佛’,然后说几个很有机锋的反逻辑小段子给自己听。
虽然元诩自己也知道,此时距离曹洞禅宗的兴盛还有好长一段历史。
但那两片青白的嘴唇终究没有再动起来。
元诩又待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忽然心中一动。
径直走到香案前撩起那块铺开的黄色幔布,待眼睛适应了香案下昏暗的光线后仔细观察,见方砖砌就的地上最靠墙里有一块砖石,四条边缘明显有新被开启的痕迹,就拔出佩刀插进砖缝撬了几下,将那砖头拿在手里,下面是一个黄绸子小包裹,包裹的封缄用一种连元诩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线绳密密的缝合着。
小包裹上系着一个小袋子,上面绣着一朵幽娴的春兰,丝蕊细腻,针功精绝,袋口露出一缕青丝,显然是亡女生前的秀发。
小胖墩表情严肃得将小包裹捧了出来,见上面写着几行小字,“元门罗氏,清修累年,熙平二年,殁于寺中。尘皆还尘,土俱归土,无嗔无喜,无怖无怒。僧一宁谨志,奉佛法固护。”
元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香案下有东西,刚才自己所有的动作好像都不是出于本我的意识,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包裹,约摸有三四斤重,触手生凉,好像是一个瓷质的小坛子。
回身蹲在老僧的跟前向他默默的致意,“一宁大师,多谢了。待我平定了贼寇,为寺中众人报了这血仇,再来为您焚化法躯,助您完满圆寂。”
“或许,大师会不赞同我的做法。佛家崇因果,认为今日之果,皆起于昨日之因。大师可能会觉得是寺中这一众僧徒前世欠了山胡的命吧,”元诩喃喃的低声道,“可这些我都无法确证。”
“我所能够确知的便是:人既生于世间,便宜遵世间法。”
“无往不复,天理昭彰;杀人偿命,报应不爽!”
“若上天已闭了眼,不来实现这世间法,便由我来代为执行吧!”
候在殿外的陈景真这时进来禀报,“刘蠡升和清河王都没在寺中,那高楼上只有十几个山胡,负隅顽抗者均已被格杀,剩下的九人请陛下发落,”顿了一下问道,“也是捆住暂时关押起来吗?”
“不,带下来我要审问。”
陈景真搬了一把椅子让小胖墩做在上面,九个山胡一字排开站在对面,被身后的羽林卫踹倒跪在元诩面前。
其中一个胡须焦黄的汉子腿上受了重伤,一瘸一拐的被推了进来,滴滴答答的血迹从他裤腿不停的往下淌着,口中犹自低低咒骂,用的又是众人听不懂的胡语。
“他在嘀咕什么?”元诩一脸嫌弃,“既然生活在大魏境内,便当以大魏天子之正音为雅言,让他说朕听得懂的话!”
那汉子背后的两个羽林卫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我叫你说胡话、我叫你说胡话,”只打得那汉子口耳飙血鼻青脸肿。
“问他,有没有杀人、为什么杀人,”元诩的手气得有些抖。
“老子在永宁寺前街成了七住菩萨,进了这里又杀了三个小和尚,便已修成十住菩萨,”那汉子的腮帮子明显已经肿胀起来,吐了一口血答道,“如今我已是,意持庄严七宝相,身转罗汉四谛轮,你们能奈我何?”说着纵声大笑,眼中疯狂的神色愈加浓烈。
“好,你真伟大,你真了不起,”元诩淡淡的嘲讽道,生生把已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