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见母亲闭着眼睛,呼吸均匀,青婶子也在旁边合眼睡着了,张三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她想出去看看她哥的遗体还在不在。
走到遗体房,心就一下子空了,不见她哥,什么都已收拾干净,一口气跑到外面,临时搭建的篷子拆了,棺材没了,院子里仅留下了一些木片和木屑,有几人正在帮忙打扫收拾。
她强忍着没哭,跑过去问了个就近的人:
“大叔,我哥呢?”
“你哥已经安葬了。”
“葬哪儿了?”
“后面地头。”
那人后面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好似失聪了,什么也听不见。
未成年的夭折之人,按当地传统,要把遗体葬在地头,算是“小丧”,那时候的农村还不流行火葬,只有土葬。
她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上台阶的时候,一步踩空,跌倒在了硬邦邦,冷冰冰的石阶上。
没有什么痛觉,是面朝下摔倒的,摔出了鼻血,下嘴唇也麻木了,吐了几口血唾沫,手心也跌破了,直往外渗血,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有些晕,身子也斜靠在台阶上。
任凭鼻血泛滥,嘴里大概是牙齿磕进了下嘴巴皮,也是不停地溢血,眼神一点不聚焦地看着门外一小片的视野。
她就那样仰着脸,毫无力气地呸了几口嘴里的血沫子,喷了满下巴和胸前的衣服,鼻血也像是要把她全身的血液放干一样,不停地流,她低声傻笑起来,她想就这样坐着一辈子,让时间停留,什么都不管了。。。。。。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可怕,不过没关系,没有人会知道的,也不再有什么人会在乎她了。
她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一个孤儿,母亲不指望她了,她也不明白老天让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笑着笑着就又哭了,外面起了一阵风,沙沙作响,模糊的视野里有了绿色,愈来愈清晰的绿色,是竹叶。
它们正在风中摇曳,朝她伸展的竹枝拼命地在她眼前摇摆,她擦了眼泪,那片竹林是父亲亲手种植的。
他希望他的后人能兼有梅竹的品格,做一个坚韧不屈,百折不挠,铁骨铮铮,自强不息的人!
他说:
“竹子能不择地而生,能不因时而色变,能在逆境中顽强生存,经得起风霜雨雪的考验,永远蓊郁苍翠;梅花亦然,它坚强,它一身傲骨,它凌寒飘香,迎雪吐艳!”
父亲的话,还犹似在耳边。
她曾经因内心煎熬,崩溃,无力强悍而轻生过一次,可那个时候,哥哥还在世,如今,他却已成了一坯黄土。
不管怎样,有母亲在一天,她就要强撑一天,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了件衣裳,鼻血也不流了,就是下嘴皮子有点青肿。
见她妈跟青婶醒了,知道她妈肯定无心吃东西,便只倒了杯白开水。
她妈让青婶回去休息,青婶年纪大了,熬了一夜没怎么合眼也确实有些顶不住了,便说先回去一趟,晚上再过来陪她娘俩。
青婶走后,家里回归了彻底的安静,帮忙的人昨晚大半夜差不多就走干净了,剩下的,大清早忙完跟隔壁打了招呼也就走了。
屋里空荡荡,一片死寂可闻针落,张三是怕这种安静的,她害怕母亲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母亲问她:
“一切都办好了?他们把你哥葬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