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陨落。
谁都没有想到,似酒徒这样的,度过永夜的大能,竟然会如此轻易的死在毫无修为的滁州太守手里。
在这一刻,人间真正的强大存在都清晰的感知到了这一幕,他们的反应各有不同。
观主两道青衣飘飘的身影同时一顿,眼里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随后,他就以无上境界在下一瞬间目击了那个场景,于是他的心微微一沉。
然而他的迟疑只持续了一瞬间,快到大师兄还来不及举起木棒,宁缺还来不及抬起大弓,观主就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态度。
这件事虽然在意料之外,但计划中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本就在观主的意料之中。
观主的目光专注起来,没有丝毫被此事影响心情的模样显露出来,继续压着大师兄猛攻;反倒是大师兄在出乎意料之下,“嗤嗤”两声,下衣已被天下溪神指刚猛的指风划出了两道印记。
观主得道后,纵使魔高一尺,仍不染魔心。
在观主迟疑的那一刹那,与他正面交手的大师兄,则有了一瞬间的欣喜。
酒徒陨落了,那么他想要杀死的人自然是活下来了。那一直沉甸甸压在大师兄心里的包袱骤然脱落,使他感到痛快淋漓,忍不住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随着被观主指风扫过,大师兄立刻恢复了专注。不过此时大师兄的棍法中,少了原本的决绝凝重,却多了一丝闲散飘逸。
二人又继续在书院内,湖畔旁激战了起来。
长安城头,宁缺那绷紧的脸上,汗水一滴滴往下淌,沁润了衣衫,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左手紧握着黝黑的铁弓,弓身弯到了极致,很像天上轮明月,弓弦绷的极紧,深入右手的三指间,看着有些可怕。
他一直保持着挽弓待射的姿式,从昨夜到今晨,始终没有变过,他就像是无知无识的雕像,永恒不变的肃立在长安城头。
前方,长安城墙前,站着一个青衣道人。
宁缺的铁箭,从昨夜到此时,一直瞄准着他。
青衣道人背着双手,神情宁静,似根本不在意被铁箭瞄准。
元十三箭乃是传说中的大杀器,骄傲的蛮族少年强者阿打不敢擅动,酒徒曾被吓出一身冷汗,青衣道人却毫不在意。
风雪里,他青衣飘飘。
飘飘若仙。
仙风一如当年。
当年,他以一人战长安。
今日,他逍遥出南海,再至长安。
他在城前的风雪里停留了一夜,宁缺挽弓一夜,一夜时间过去,清晨到来,城墙上的火把逐次熄灭,他还明亮着。
他就像火把,吸引着宁缺的视线,锁死了他的铁箭和精神,他让宁缺即便看到整个世界,也无能为力。
忽然,观主的身影恍惚了一下,似乎差点从清静境中跌落,可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初。
观主仰头看着宁缺,默然不语。
宁缺的心里先是茫然难解,随后就感应到了滁州境内代表着酒徒的光点的熄灭。
于是宁缺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与当世所有的人都不同,当书院的局没有能够杀死酒徒时,宁缺心里就知道,酒徒还能够活很久很久,因为人间再没有什么能够杀死他的力量。只除了那一把刀。
现在酒徒死了。即使宁缺看不见远处发生的具体情况,但他知道,酒徒陨落只代表着一种可能。想到这里,他的心底难以抑制的迸发出了狂喜。
对于那把刀,宁缺有着盲目的崇拜感与信任感。
在宁缺的心目中,那已经不仅是一种可以镇暴的武器,而是一种正义和尊严的象征。
那种力量,当然是至大至刚,所向无敌的。
然后动乱平息,它也跟着消失,就好像巨浪消失在平和宁静的海洋里。
可无论什么时候,它的出现,依然会带来无穷无尽的信心与希望。
今天,时隔三年,那把刀重新出现在了人间。
于是宁缺微笑着放下了手上的铁弓,对观主认真的说道:“你已经败了。”
观主眉头微皱,说道:“酒徒死了,不代表我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