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低语,犹如水面上咕嘟的一个水泡,在夜色中悄然而散。
方家小楼的屋顶,坐着灰衣短打的婉娘,神情在月色下淡淡的,微微摇头:
“啧!总还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什么时候才能说些有价值的事呢?”
她嘀咕着,眼睛看向半空中悬的月亮,直至明显感受到夜晚的湿气开始侵袭衣裳,方一跃而去。
…………
第二日一早,方沁湄便提了木桶下楼,先是在井里打了水上来,自己梳洗完毕后,便将后院中一小块菜地给浇了水,顺便摘了菜叶子拿到厨房准备早餐做菜粥。
方嫂子则忙里忙外,将净桶送到后门处让人弄走后,自己匆匆梳洗一番,便在后厨与方沁湄一起把菜粥下了锅,等着焖锅的时候,就命方沁湄去招呼裴师母下楼。
方沁湄上了楼,正遇见裴师母推门而出,两下一打照面,方沁湄立刻笑着上前扶持:
“师婆,走好,楼梯窄,我扶您!”
裴师母此刻虽是脸上仍有疲色,身板则已经稍微挺起来一些,头发也梳理得非常整齐,已是看不出昨日的狼狈不堪。
二人相携下了楼梯,彼此谦让着在厨房用了早餐。
饭后,方沁湄又将裴师母扶去楼上休息,随后跟着方嫂子继续开玉。
母女俩在树下奋力劳作,裴师母站在楼上,开了窗户,默默地瞧着,微微点头。
如是者相安无事直到第三日。这一日,裴师母早饭已毕,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子里,对方嫂子与方沁湄笑道:
“这几日老婆子在此落脚,已经叨扰你们许多,真是辛苦你们娘俩了。老婆子虽是与你们有些渊源,却不是我赖在此处让你们供养的道理。”
见方嫂子要说话,裴师母笑着摆摆手:
“莫急,老婆子知道你心善,你的女儿,也是个好的。”
说着,拉过方沁湄的手,缓缓挽起衣袖,在手肘上撕下一片膏药来,里面竟是团着一团用油纸裹着的物事。
方沁湄惊讶不已:
“师婆,这是什么呀?您这样贴身收藏着,莫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裴师母脸上露出一线骄傲来,又混杂着悲伤:
“朱家那个小丫头片子,一心想从老婆子身上骗到老头子做首饰的秘籍手法,老婆子既是对他们为人有了防备,哪能让他们如愿!虽是留得不多,但恰好这一份秘籍却是治玉相关的,可见老天爷有眼,合该留了给你们娘俩!”
方嫂子“呀”了一声,忙上前阻止:
“师母,您老拿命留下来的物件,怎么好就这样给了我们娘俩?!说不过去的!”
裴师母神态坚决,拍了拍方嫂子的手,笑道:
“二丫,师母留了这条命在,留了这份秘籍在,都是有缘由的!你家成良去京城之后,曾独自回到云城,来见我家老头子,这事,你师母我是知晓的,你可知晓吗?”
方嫂子怔了怔,转头看了看方沁湄,眼中含着不安:
“这,这事……”
裴师母点点头:
“瞧你的样子,老婆子就知道了,你知晓的。”
裴师母将膏药里油纸裹着的物事摊开,摊平,招呼母女俩过来:
“你们瞧,这是什么。”
方沁湄凑过去,定睛一瞧,不由微微吃惊。
那是几张略显残破的纸张,画着详细的图样,是一种复杂新颖的玉臂环的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