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日子可不好过,这里阴暗潮湿,空气发臭,不见天日的囚犯在地下关久了都会发臭,就像放变质的肉。
经常有人在这里患病,运气不好还会死去,每年被行刑的死亡人数比不上病死的人数,一旦爆发传染病死了很多人,就能看到集体焚尸的恶心场面。
亚伦曾有幸看见过那场面,那时,他们会在郊外挖个坑,堆满柴火,把病尸扔进去,接着一把火点着,然后就是漫天的浓烟和刺鼻的味道,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被女人耍了?”
亚伦正在回忆往昔,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他。
那人躺在石头堆起来的木板床上,一半身体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下,他一坐起来,木板就嘎嘎响。
“你怎么知道。”
“我是听它们说的。”
他指了指通风口,亚伦看过去,几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那是几只倒挂着的蝙蝠。
“挺好笑的笑话。”亚伦轻哼一声。
“我也觉得不错。”
他挪动身子,脸从阴影里出来,这才看清他的长相,他长着一张瘦削的脸,五官分明,目光狡黠,颧骨偏高,头发乱糟糟,稀疏的胡渣已经长得很长,看上去没有生气,或许在这儿待久了的人都是这样的气质。
“女人都是这样的,你永远猜不准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穿上鞋。
那双破脏的鞋和他破洞满身的衣服就像是配套的,甚至感觉这一身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油腻的头发,粗糙到掉皮屑的手臂,发黄的牙齿。
“我叫康纳尔多。”
“亚伦。”
他们友好的握了握手。
“你犯了什么罪?”亚伦问。
“一点小恶行,吃了几头农场主的羊。”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但亚伦现在可没心情笑。
见亚伦冷淡,他便也没再多聊,只是抬起了头,望着通风口的蝙蝠们。
...
莫兰将军回到府邸时一言不发,伯蒂夫人多番询问后,他才缓缓说道:
“王妃说等陛下回来处置。”
“我不敢相信亚伦会干这种事。”
“你也见过的,那位新王妃的确很漂亮。”
“哦亲爱的,你能救我们的儿子吗。”伯蒂夫人挽住他手臂。
“我想陛下应该不会把我逼上绝路,我和他是老交情了。”
“那是以前,现在他可是国王,不是王子。”
“唉。”他叹了口气。
莫兰也已和锡德里克一样上了年纪,但他没有他那么胖,他的身材和年轻时没什么两样,强壮、高大、健硕,留了些短短的络腮胡,脸上略带沧桑。
“妈妈。”
雪妮莉丝从门外跑进来,劳莲奶妈在身后追着,很明显,这位深知人情世故的奶妈,知道此时雪莉不该进去,但她实在抓不住她。
“对不起,夫人,”奶妈道歉,“小姐非要进来。”
“没关系。”伯蒂夫人露出疲惫的微笑。
“亚伦今天会回来吗?”雪妮莉丝问。
“他出去了,今天回不来了。”伯蒂夫人说。
“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一定。”
“那他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知道。”
“爸爸你知道吗?”
莫兰沉默不语,撑着腰,默默看向窗外。
“爸爸?”
“别去,小姐。”
雪妮莉丝想过去拉他衣服,却被奶妈一把抱住。
“将军和夫人要休息了,我们先回去。”奶妈抱住她,走向门外。
“爸爸还没回答呢。”
离去时,雪妮莉丝仍然不解地看着父亲。
...
“你的家人肯定很想念你吧。”康纳尔多忽然来了句。
“也许吧。”
“你可真好命,想想我,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被抓了就只能等刑满释放,”他叹了口气,“有时候这群混蛋还老忘记刑满期,害得我多待好几天。”
“看来你经常来。”
“嗯,不过不止这一处,全帝国的地牢我几乎都去过,想抓的我的人实在太多了。”说到这儿,他笑了起来。
“不过,你这样的贵族公子倒很少见,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就算贵族们犯了法,人家也不抓,杀个人,抢个东西,玩个女人,谁管你呀!”
康纳尔多很轻松地谈着天,不过几乎都是自言自语,亚伦很少回他。
亚伦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出去,只要等到审判日,证明自己无罪,那他们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况且他和王妃无冤无仇,不过就是没有合她心意罢了,她是在捉弄他,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就和雪妮莉丝一样,调皮顽劣,做事不经过大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点可以说是贵族小姐们的通病。
所以,他并不担心。
他放下身体,躺到木板床上,正好,他也能看见那三只蝙蝠,它们绿色的眼睛一直睁着,像是在监视这里的一切。
吱————嘎————
地牢的大门被打开了。
夜幕已降临,地牢走廊漆黑一片,看不清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