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怒号的阴风和玻璃窗哗啦啦抖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无休止地灌进聂行远的耳朵。
他眉毛紧紧皱着,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睛。
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的,依然是一片浓黑的夜色。风卷挟着碎羽般的雪片拍在窗子上,在窗框上堆积起来,又被屋内的暖气慢慢融化。
挂钟的夜光指针隐约是指在四点四十左右,仍是夜最深沉的时段。耳边是唐堂平稳的呼吸,聂行远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抬起左腕。
万界的图标散发着微微的红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妖异魅惑。聂行远点了点,它稍微暗了暗,依然没有反应。
什么啊。
聂行远无声地笑了一下。
果然我还不是主角吧,哪家的主角一出场账号就挂了。他十指合拢,闭上眼睛,慢慢伸了个懒腰。
还是继续睡觉吧。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风声仍劲,天地间都被覆上了一层厚重的银白。聂行远摸过眼镜揣进兜里,再看手机的时间,已是九点零五分。
唐堂还在睡,聂行远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万界里,也懒得管他,起床自去洗漱。游白书已经坐在了餐厅吃早饭,看见他来了,略略点头示意。
早饭是昨天剩下的菜,想吃什么从冰箱里拿出来热一下就行了。聂行远拿了一碗糯米八宝饭塞进微波炉,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等。
“明天我下了飞机去火车站找你?”
游白书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还是我去机场那边吧。你大概几点到?”
“没有意外的话,十点半左右。”
两人正谈着话,餐厅的门吱呀一声,越灵推门而入,后面紧跟着一只哈欠连天的聂万里。看见他俩也在,微微愣了一下。
“那个……小游?”越灵迟疑了一下,打了个招呼。
游白书抬起头:“阿姨好。”随即又低下头。
越灵昨天从聂行远姥姥那听说了游白书的来历,好像是前天因为除夕,游白书暂待的那家黑网吧下午就关门了,他一个人背着大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走不动了,把包往胸前一抱,坐在姥姥家的墙根底下晒太阳,然后就被姥姥捡回了家。
具体的过程,姥姥也没有细说。
越灵在游白书对面挑了个位置坐定,趁着聂万里去冰箱里找吃的,偷偷瞄着游白书。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衬得他的肤色更是雪一样苍白。越灵的目光投过去的时候,他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加快了吞咽的速度。
“妈,你吃这个吗?”聂行远眼看出了游白书的紧张,急忙打岔。
越灵回头,看见蜜枣鲜亮的颜色,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嗯。”
越灵拨饭的时候,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万界。
“你爸昨天给我说的那个……”
“嗯,不过暂时应该还乱不起来。你们回家的时候多买一些保质期长的食物,日用品和武器也准备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
“暂定是两周,不知道内测什么时候结束,可能会更改计划。内测结束之前会有通告,我到时候就会回来。”
“在外面注意安全。”
“嗯。”
“多顾着些小游。”
“……嗯。”不过他可能不太想让我顾吧。
“我吃好了。”游白书突然站起来,端着碗走了,厨房很快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聂万里端着碗过来坐下,瞄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他不高兴了?”
“可能本来就这样吧。”聂行远说着,忍不住又想起了副本里发动了疯魂之舞的游白书。
完全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现在,被人看两眼都紧张!
啧,这小伙子还有两副面孔啊!
不过他也就心里想想,没说。
吃完早饭,聂行远就回了房间收拾东西。不过他也没啥好收拾的,拿过来的就一根充电器,他卷起来塞进裤兜,最后瞥了一眼睡着的唐堂,转身走出房间。
“我现在叫车?大概十分多种后到。”
“可以。”
游白书整装待发。
二人下了楼,游白书把一个信封交给越灵,拜托她转交给姥姥,而聂行远想起来还有些狗粮没喂,便先走了出去,找到院子角落的狗窝。
风雪仍盛,聂行远把眼镜往上抬了抬,眯起眼睛,从小门上面的缝隙里把狗粮一颗一颗地丢了进去。小黄狗哼唧一声拱开门,在他掌心用力蹭了蹭脑袋。
聂行远左右闪躲着它试图舔自己的粉红舌头,一脸傻笑。
“看你这傻样,大概内测是没进去了,公测好好努力。”
“要、好好活下去啊。”他轻声絮语,几不可闻。
十几分钟转瞬即逝,聂行远和游白书在越灵的挥手中上了车。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正好这两人也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东拉西扯,遂一个挂上耳机,一个扭头盯着窗外飞雪。
汽车驶过黄河,驶过光秃秃的山岭。
风枕大河流,离人百事休。
莫问何处去,天地一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