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到襄州不到千里,快马日夜兼程一天半的时间就足以赶到。结案的折子递到前线的中军大营后,王伦当机立断,指示王戍文在长安“下旨”立斩薛谦,剥夺一切爵位和封赏,薛氏一族流放六千里,永生永世不得入京。
《左传》中就有“赏以冬夏,刑以秋冬”的说法。秋季草木凋零,呈现一派肃杀之气,此时行刑,正是顺应天道肃杀之威。不过向薛谦这等大案子,
他的指示离开大营后,王伦召集所有军中将领召开了战前会议。在大帐中,他掷地有声地将薛谦的案情向所有人公开了,然后吩咐军中制作了三千份诏告文书,由骑兵营用强弓射入襄州城,其他所有军队随时准备攻城。
王伦带着十几万大军在襄州城西驻扎已经有些时日,去也不完全是在等待着这件案子的结果。其他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除了调度粮草,修建营地,建造攻城器械,还有与周边其他各道的沟通谈判。他带兵打仗一辈子,自然知道襄州城有多么难啃。不做万全的准备,僵局就是败局。
又是一天半的时间,王戍文和闵思迁收到了王伦的指示。伪造圣旨的事不必多说,闵思迁拿着圣旨,通知了各衙门有司,并在全城张贴告示,次日午时三刻,菜市口对薛谦行刑,闵思迁亲自监斩。
自从赵锦登基,天下一直不太平,赵锦也一直实行怀柔政策,菜市口这三年来还是第一次当众杀头。而且还是皇上的恩师和本朝最有威望的大臣,这令长安的百姓充满了好奇,但是又不敢多言多语,最多跟枕边人说些自己的大胆猜测。
这一天突出一个阴,天上阴云密布,天气出奇地阴冷,菜市口所有围观的人神色也凝重阴寒。时辰已经过了午时,即将两刻,薛谦跪在刑台上,昂着头,但是乱糟糟地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脸色。监斩台上闵思迁则挂着阴笑,他的愉悦令人骨寒。
按照正常的规矩,此时刑台上的人应将薛谦身上的绳索、镣铐去掉,然后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食。死刑犯的最后一顿饭,不准将犯人塞口堵耳,不准遮蒙犯人面目,要允许犯人的家属和他诀别。监斩官要亲自观察犯人的家属会见情形,判断这犯人的真假,由此“验明正身”,否则容易出现差错。
不过,现在薛谦的家人已经被发配了,哪有人来与他诀别。但是围观的群众的却发现,时间已近行刑的时刻,但是监斩官却丝毫没有给薛谦松绑的意思。他们不知道,闵思迁害怕给薛谦松绑和让他说话,他会揭露事实真相。虽然,现在的京城已经在王伦的掌握中,可只要有人信,就有人传,有时候,传言比告示更能取得百姓的信任。更何况,老百姓本来就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时间一点点接近三刻,闵思迁把玩着明梏,感觉有些无聊,即便即将被行刑的人是薛谦。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几声通告声。
“护国公到!”
闵思迁站起身,只见不远处,官衔牌、木棍、乌鞘鞭、金瓜、尾枪、乌扇、黄伞等,一品公爵出行的仪仗一样不少。他连忙下台上前迎了迎。周围一众百姓纷纷跪拜,低头回避。景泰从车驾上下来,走上高台,回头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免礼了。”对身边的闵思迁他视而不见。
来到监斩台旁,已经有人准备了一把椅子,景泰坐下也不说话。闵思迁寻思着,这护国公一族是从开国存续至今的世袭罔替的一品公爵,一直极为低调,从不参与政事,为何此时突然出现,还这么大的阵仗。再者说,自己和护国公仅仅碰过几次面,并没有深交或者过节,对方这态度是何用意。暂时想不明白,他也不再纠结。对方毕竟身份不凡,他怎么能失礼呢。他来到景泰跟前,行礼说道:“下管拜见护国公。”
景泰抬手指指薛谦说:“按照规矩,现在应该给薛谦松绑,然后吃最后一顿饭。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闵思迁有些纳闷,这护国公是明知故问还是给自己找难堪。他略一寻思,婉转地说:“薛谦罪大恶极,居心叵测,若是松开让他说话,下官怕他说出什么大不敬地话来。”
“他绝不会出言不逊,给他松绑吧。”
“护国公,可他……”
“没关系,不管他说什么,出了事我负责。”景泰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