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惇走进莳花馆里,为首的王妈一看到他,顿时大呼小叫,殷勤备至地迎上来,比看到自己亲儿子还亲热:“小官人,这么些日子,你可算来了!原先请你几回,都推脱了,还以为是瞧不上咱们花馆,今日怎么来了?”
陈惇也摆出惯会应付场面的样子,笑道:“哪里敢冷落妈妈!我母孝还未除服,若是有人瞧见了,非议起来,岂不是要毁了我?但是妈妈这样三请四请的,陈惇多大脸面,能叫妈妈这样看重!便是让他们说去,陈惇也不在乎了!”
王妈听了更是喜笑颜开,一边招呼姑娘们过来,一边道:“谁敢说你,我叫姑娘们堵他门口,骂他三天三夜,看他还敢不敢无事生非!”
“哎呦,”莺莺燕燕全都围了过来,像是看稀奇宝贝一样看他:“就是他,就是他写了‘朱颜辞镜花辞树’!”
“真是唐伯虎一样的人物!”见他人才俊朗,姑娘们更是喜欢,齐齐过来服侍,有的脱他外衫,有的奉上差点,有的铺好暖席,更像是照顾弟弟一样,总之是充满了好奇和钦慕。
“把我比作唐伯虎,我可不敢当。”陈惇安心享用,惬意道:“这莳花馆见过南来北往的客人,其中岂无一表风流人物?”
“见过那么多,哪一个能比得上小官人呢!”姑娘们都夸赞道。
陈惇心道,不就是写了一首她们爱的诗词,热闹仅在这一时罢了;若是她们见到了方摴朽,怕是更要为之死生了。
“那一定是你们见识地太少。”陈惇就道。
“那可不是,”倚着陈惇胳膊的曼妙少女就嬉笑道:“我们见过的人多哩。”
“都见过什么样的?”陈惇就问道。
“上到八十岁耄耋老人,”少女道:“下到十一二岁的雏儿,都见过!”
陈惇就道:“最富的人,如何?”
“穷奢极侈,一掷千金,”她露出娇痴态,道:“应该是徽州来的客商了,包了小明月二十一天,小明月想要的东西,远在天边,也能取来。”
“出身最高的,如何?”陈惇道。
“这你就没问对,”她道:“出身高的,肯定是官老爷了,可官老爷怎能来我们这里寻欢作乐?倒也有诗书传家的子弟,可人家都是未出仕的时候来,等正儿八经地考上了功名了,谁还记得咱们?”
陈惇恍然道:“倒也是,当官的不来你们这地方。”
太祖皇帝的铁律就是官员不许狎妓,这也就催生了男风的兴起,晚明时候更是越演越烈,彼时官员不许狎妓的律令也如同虚设了。不过此时还在嘉靖年间,这律令还是管用的。
“你又说错了,喝酒喝酒!”这少女强行灌了陈惇一杯清酒,才抚掌大笑道:“当官的也分文武,文官狎妓,是断送了仕途;武官哪里管得这些!”
陈惇就懊恼道:“果真如此!但问你们莳花馆,曾有几品的武贵踏足啊?”
“四品的指挥佥事,”这话可叫王妈跳脚起来:“官儿大不大?”
“哟,”陈惇故作惊叹道:“四品的武官,却也不错了,哪里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