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城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王忬正要夸赞一声,却听见西北远处人声噪起,尘土飞扬,不由得惊喜万分:“是救援来了吗!”
等尘土散去,倭寇也看清楚了来人,竟是百十来人推着牛车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冲了过来,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大明正规军,后面放的几十支箭歪歪斜斜,有如天女散花,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这些人只是驱赶着牛车横冲直撞,倭寇们一下子猝不及防,纷纷避开左右,让出去路。然而很快就发现了底细,这些乡勇们虽然平日里操练了不少,但真刀真枪头次上阵难免紧张,一次冲锋下来,不过撞伤几十人,只有为首的庄主哆嗦着砍杀了两个,除此竟无任何收获。
二十几辆牛车队形明显脱节,跟在车后冲杀的人落了距离,一见倭寇亮起的大刀,那一点点勇气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是哪儿来的土鸡瓦犬?”连城上观战的王忬都看不下去了,“这不是绵羊进了狼窝了吗!”
眼见这百十来号人霎时间七零八落,纷纷掉头而逃……倭寇们哈哈大笑,彭老生就指着身边的一个首领道:“大明的军队就是这样不堪一击——麻子,你去追。”
麻子呼啸一声,带着大队就追了过去,一路上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仿佛已经取胜一般。
陈惇冷冷注视着见逼见近的人马,“准备好了吗,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听不到回话,陈惇回头看去,只见连平日里最沉稳的成远,目光中也不由自主带了点畏惧,心中一顿:“你们相信我,只要按照我的办法,一定能杀败这些贼寇!”
陈惇一路赶往杭州的时候,就在苦思冥想对敌之策。已知杭州城下二千倭寇,己方只有五百,强弱对比明显。而且贼寇情形是有马步一千余人,步贼一千人,不管怎么说,即使一鼓作气趁人不备冲杀过去,胜算都不大,何况自己这五百人并没有真刀真枪上过战场,临战一定会出现问题。
不过唯一的妙处在于,倭寇队伍散漫,以个人武勇为主,而自己的五百乡勇,平时操练就讲究团结,善于结阵,算得上齐心协力。
陈惇鼓舞士气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贼寇看似人多势众,其实各自为营,并不都听彭老生的话,而咱们百人同心,如臂指使,堂堂正正列阵而战,看准时候出击,一定能杀败他们。”
五百乡勇中,只有不足一百人能挽弓射箭,而共有弓五十张,陈惇让他们分为两排,每射一轮,后方队员替补上去。这些弓箭手们依托在牛车之后,寻到一个高地且斜坡之处,攻守效果更好。
弓箭兵后面陈惇布置了三排兵力,全部穿着罩甲坚盔,举着盾牌。另两队兵被陈惇布置在东西两翼,这两队兵马并没有三排主力的正规武器,他们只有长矛,棍棒,短斧,还有一些腰刀。另外陈惇不敢大意,为防止小股的贼寇可能从身后袭来,他将队伍又分出三十人来守备后方。这三十人也可以作为策应,哪处危险就往哪处救援。
百步外倭寇策着马大吼大叫,嘴里咆哮着斩尽杀绝的话,个个舞刀弄枪,狂喊乱叫,尤如群魔乱舞。陈惇早已看到他们并无战术安排,弓箭手刀盾手都骑在马上涌过来,想来是认为官军毫无战力,猛然间他们发一声喊,距离更加缩近了。
陈惇扫看四周,扬声道:“听我指挥,我说射,你等才能射箭,若不遵从我的命令,或畏缩不前之人,立时斩了!”
身后的成远和有才就怒喝道:“有不听令者,畏缩不前之人,立时斩了!”
乡勇皆是一凛,然而陈惇望向他们的眼中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光芒,没有人敢有心试一试他说的是否是真的。
眼前马蹄扬起的灰尘似乎都已经刮到了面前,然而陈惇仍然没有下令,大庄主捏着弓,忍不住道:“不到八十步了,大人,要射吗?”
“还不够近,”陈惇看了他一眼道:“你中气足,记得我跟你说的,我发布命令之后,你要大声重复我的命令,三排罩甲兵,也要大声重复。”
六十步,看着呼啸到近前来的倭寇,陈惇才猛然喝道:“第一排弓箭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