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惇眯起眼睛,摩挲着手上的金元宝,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这金锭,认得吧。”陈惇掏出金元宝,让铁匠看。
“当然,小大人聪明绝顶,”铁匠称赞道:“用土坯捏出金元宝,再衡量真正的金子装入坛中,智破盗金一案,如今我吴江县妇孺皆知,都说您善于断案。这金子不就是丢失的官银吗?”
“你看这金锭,”陈惇犹豫了一会儿,将金元宝交给铁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铁匠一头雾水地接过金锭,“不对劲的地方?哦,您是要小人看金锭成色吧,”他说着仔细鉴定起来:“官银就是官银,这黄金成色,九成五啊。都说金无足赤,啧啧,这金子纯度,可以算是最纯净的了。”
看着铁匠还想咬一口,陈惇道:“谁让你看成色,我让你看真假。”
“您开玩笑呢吧,”这铁匠乐呵呵道:“官银还能造假不成?不论是官铸还是私铸的银子,收入库中,那是要层层检验的,若是有假,还能瞒得过去吗?”
陈惇其实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骇人,但他就是想不通兴盛昌自损利益为官府铸银的原因。
“真金不怕火炼,”陈惇忽然一抬手,将金锭扔进了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就当是我多疑罢!”
金子被火吞没,依然闪闪发亮,在火中闪着耀目的光辉。
铁匠乐呵呵道:“小大人,眼见为实,您还有什么不肯信的?”
陈惇道:“加大火,烧起来!”
火温加到了一个高度数,陈惇依然没有观察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没有一处出现氧化变色的情况,陈惇才点头道:“熄火,取出来吧。”
就在这时,那金元宝之上,忽然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微微凹陷了进去。
陈惇一下子跳了起来:“果然有问题!”
那铁匠也看到了凹陷,不由得“咦”了一声,急忙熄火,用钳子将金锭夹了出来。陈惇抄起金锭砸在地上,被他拦住:“砸不裂的。”
这铁匠在金锭上摸索了一遍,似乎察觉了什么气孔之类的东西,从金锭下方剖开一个四方孔洞出来,用镊子拖出了一块乌黑的东西。
“黄铜。”铁匠道:“这种造假的办法,名叫卧铜。”
据铁匠说,这种造假办法就是将事先准备好的铜块放入正在锋注的金条内,使之藏入黄金中心,而外表不易察觉,很多人都被这么骗了。
“做得好的话,连气孔都无一丝,根本检查不出来。”铁匠面色苍白:“官银,这不是官银吗?怎么官银也会造假?”
陈惇的疑惑得到了解释,他心情反而大好:“鸡蛋还能造假呢,大米还能造假呢,金子怎么就不能,你以为现在什么东西,还能保险不成?”
他将金元宝塞入袖中,“这事儿别露出去一丝口风,要不然”
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顿时吓得铁匠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打死也不说!”
陈惇回到住处,和县令李志庠作别:“叨扰久了,学生这就携舍妹告别。”
李志庠对他能这么快查清盗金案是非常感激的,又挽留了几句,见陈惇去意已决,当即送上丰厚的表礼。陈惇推脱不过只能收下。
“梦龙,你这船,不是回长洲的船啊。”李志庠送他到吴淞江上,见船只欲往东行,不由得讶异道。
“哦,我与舍妹本来是出门游玩的,”陈惇道:“一路航行江上,要再去金山、华亭看一看,学生对三吴水文,比较有兴趣。”
听到“三吴水文”几个字,李志庠神色不易觉察地微微一变,旋即道:“梦龙有格物致知之精神,实在值得钦佩啊。”
陈惇带着尚薇走上甲板,客船开启,徐徐远去。尚薇指着岸上渺小的身影道:“那县令一直看着我们。”
“不,”陈惇道:“他看的不是我们,是陆家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