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得纷纷点头,心中的石头都落了地。
“吴翁怎么没来?”陆执章环视一圈,问道。
“父亲身体违和,”吴知恭歉意道:“就派了我来。”
陆执章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微微一笑道:“按理来说,今年这时候,本该是苏州三年一度的花魁大会举办的日子,但受了粮食危机的影响,大会也不办了,好没有意思。不过新花魁不出,老花魁还是当之无愧的花魁,我陆家就请了楚夫人来,给诸位弹琴助兴。”
“谁不知道楚夫人至今还是清倌,”潘庹哎呦一声,露出色眯眯的模样:“我潘庹是个俗人,至今都没有能耐见楚夫人一面,空有千金,无可抛掷,实在是引为憾事。没想到今日托了陆翁的福,还能亲眼见到楚夫人花容玉貌,真是三生有幸啊。”
楚夫人一曲价值千金,伴随着悠悠琴声,一身白衣胜雪的人儿,用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或急或徐地拨动着,仿佛拨动的不是琴弦,而是众人的心弦。琴声犹如山泉从幽谷中淙淙而来,如雨笋落壳竹林,如飞鸟掠过天幕……似乎天地之间除了这琴,便再别无他物。
陆近辛从船舱里出来,对着陆执章点了点头:“爹,看样子都没有怀疑。”
“很好,”陆执章缓缓道:“等到一个月后,把粮价炒到十两银子的时候,我们就把粮食出货,兑换成现银。”
“咱们就不管他们了?”陆近辛低声道。
“谁相信能炒到二十两,谁就自己去炒,”陆执章冷冷道:“咱们走自己的,何必知会阿猫阿狗呢?”
这些在苏州大名鼎鼎,各行各业的领袖人物,在陆执章的口中,不过是阿猫阿狗一般,当初不过是拉着他们与官府作对,如今陆家要提早抽身而去,坐视这些人全折在里头。
“苏州只有一个大户,那就是姑苏陆,”陆执章桀桀笑道:“为什么要多余人跟咱们分享苏州城呢?”
却听到船舱之中,人声嘈杂起来,竟是那潘庹不改好色脾性,上手抓住了楚夫人,污言秽语地调戏了起来。众人见他如此粗俗,不由得纷纷鄙视起来。
“潘先生真是好色不好德啊。”陆执章和风细雨,似乎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潘庹觑他没有发怒,大喜道:“陆翁今日大发慈悲,就让我一亲芳泽罢,陆翁以后要多少粮,价钱都好说,好说!”
“粮食是不敢再要了,”陆执章道:“你也知道楚夫人是我的人,我精心养她三年,可不是留给你这样的肥猪糟蹋的。”
潘庹被骂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听陆执章道:“这可是我要送给江南总督的礼物,你也敢动?”
“不就是个女人吗?”座中许多人急忙来劝,“不要为了女人,伤了和气。”
“莫不是为了商税的问题?”有人忽然到道:“我听说那张经有意要课重税,你们听说了没有?”
“课商税?”王愔冷笑道:“太祖爷爷定下的规矩,哪个敢破?”
大明的收入,几乎都在农税上。商税是有的,三十抽一,而且商人可以连续逃税,明朝中期经济的快速发展,让朝野上下课商税的呼声不绝于耳,只不过每次提出来,就遭到众口一词的反对,因为商人们早就和官员结成了利益共同体,而且因为开国皇帝对商人这个群体的无视态度,让反对商税的官员,高举着祖宗法度这面大旗,招摇呐喊,连皇帝也无奈他何。
“课税?”陆执章道:“课税不过小事,我谅他张经即使敢课税,也不敢超过二十比一,不过这个口子的确是不能开的,而何必用我们在前,自有人替咱们摇旗呐喊。如今我想的是另一件事张经会不会像朱纨那样,厉行海禁?”
提起当年朱纨严厉的禁海政策,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每个人都有出海的大船,每年通过海上贸易,为他们带来数不清的收入。朱纨不过提督闵浙军务,就敢跟世家大族叫板,而且轻轻松松就烧了他们的大船,抄了他们的市集。
张经可是提督六省军务的总督,总揽军政大权,他说禁海还是不禁海,可确实关系他们的直接利害。
“这女人”王愔脸色沉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有时候,”陆执章将楚夫人飘散的长发绾回鬓间:“女人比男人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