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依旧还是那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所有人都在忙碌,只不过今日忙碌之事,变成了将雕琢和打磨好的石料搬过河流,运送到大道上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之上。
近百辆马车一字排开,车队迤长而声势浩大。
当秦萧等人抵达这里时,装车已经接近完毕,马上就要动身启程。
而负责这次押运的则是邙山居于姚监领之下的另一管事人,以及百余采石场的监工,可见发生了上次那件事后,众人都知时间紧迫,不容有失。
若是平时,都是随随便便派个头领,附带数十人就出发上路,这种沉重的石料,就算是沿途的马贼,也没太多人会打主意。
正在居中调度安排的姚监领看到他们的到来,连忙放下手中事物,殷勤的将几人请进河这边的会客大厅。
一番寒暄,姚监领看着秦萧此刻俨然陪伴在侧的模样,笑道:“萧,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在都城这段时间可还好?”
“监领还记得我?”秦萧表示诧异的反问。
姚监领闻言呵呵一笑,佯做不满道:“你这是甚么话?你在采石场呆了这么多年,而离开邙山不过这些时日,我又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或许是常年呆在采石场与最底层的奴隶打交道的缘故,姚监领的话里透着一股子亲切随和,平铺直叙,没有都城的那种之乎者也的酸腐,让秦萧听着就觉得倍感舒适。
而对他的关切,秦萧也是随着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想着监领贵人事忙,又怎么会将我这种小人物记在心上,因此才有刚才那样的反应,倒是误会监领,让监领见笑了。”
说着顿了一顿,转而道:“承蒙封执事关照,又得主上看重,因此过得还不错吧。”
只是真的还不错吗?其实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这段日子,他到底是算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
“嗯。”姚监领微微颔首,又若有若无的盯着他看了一眼,莫名的轻声感慨道:“我早知你必非池中之物,好好干。”
这也能看出来?秦萧愕了一愕。
在来时的路上,他曾对封不寒旁敲侧击的打听到姚监领名唤姚平,可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任他左思右想,也回忆不出除了在采石场的监领和奴隶的身份,两人还有过什么交集?
没有交集,也就缺乏了解,又谈何早知?
莫不是看我如今似乎在范府得势,先提前来巴结一番?
对脑子里忽然冒出的这个怪异想法,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可笑,不过联想到对方平日的为人,又觉得合乎逻辑。
而在他失神的片刻,姚平已经扭头看向封不寒身侧的另一个人,然后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揉了揉眼睛,微一迟疑的诧异道:“主……主君?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没看错吧?”
“姚伯好,你没有看错,正是嫣然。”范嫣然浅浅一笑,话里尽是温婉随和。
刚从方才那种思索中醒来的秦萧见到她的这幅表现又是一愣,在他的记忆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范嫣然上次来采石场可不是这幅模样,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空一切样子,怎么一下子又转了性呢?
或许是如今刚刚执掌范府,需要对下人稍加拉拢吧?
秦萧如是想道。
得到确认,姚平立刻不顾范嫣然阻止的再次郑重见礼,然后将心中先前早就有几分的疑惑抛出:“主君与封执事今次兴师动众的前来,该不是游山玩水这般简单吧?莫非出了甚么变故?”
事情转入正题,范嫣然也没了刚才的好心情,微叹道:“不如就由封叔来将事情始末对姚伯讲一遍罢,嫣然此刻心乱如麻,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哟!来时路上不还俨然无事的兴高采烈吗?这一下又心乱如麻了!
秦萧对她的装模作样深表不耻,不过嘛,作为主君,如果不表现出自己的深深忧虑,又怎么让下面的人卖命呢?
如此一想,当然对她的鄙视和不耻……
也就更深了!
几人分别入座,封不寒将事情始末挑着重要处简单的讲述一遍。
听完他的陈述,姚平脸上尽是沉重之色的默然片刻,似有所指的朝厅外张望一眼,又全无主张的眼巴巴看着几人道:“那如今该如何处置呢?是否要让他们将石料全部卸回采石场?”
“这……”封不寒沉吟着看向秦萧,轻淡的耸肩道:“这一切当然是要看萧如何决定。”
论起甩锅的本事,这世上恐怕也无人能出你右!秦萧不无恶意的先将他诽了一句,这才苦笑道:“交货日期迫在眉睫,而石料也已经装车,我看今日不如就先这样吧?”
“就先这样?”姚平在三人的疑惑诧异中率先发问:“这是甚么意思?”
“就是先这样。”秦萧叹了口气,有点力不从心的解释道:“石料已经在车上,如果来回装卸肯定耽误时辰,可贸贸然行动又准备不周,不如就这样先摆在路上,派人看守,我相信赵岩这一两日还不会前来骚扰,而他也不会蠢笨如斯,至于其他的……”
说着将目光投在范嫣然身上,淡淡道:“还需要主上首肯,方能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