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铭举的声音不大，但他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些人还站出来制止乐师和艺妓发出声音，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哦？什么东西？”李震好奇的问，腔调中的醉意也消了几分。

“确切的说，是两颗珠子。分别来自四皇子和雯公主。”孙铭举一改笑嘻嘻的模样，毕恭毕敬从袖中掏出两只盒子，他先打开了那个朴素之极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蛋黄大小的珠子，珠子颜色古旧斑驳，不甚好看的蓝绿色中还夹着星星黄色，这样的杂色下，无论它是何材质，都绝不会有一分价值。

可包括李震在内，没有人发出一声质疑，都只是在等待孙铭举解释。

孙铭举吩咐下人熄灭府中所有的灯火，只留下一盏灯，他又伸手在灯罩上戳了一个洞，将珠子堵在洞上。

一瞬间，奇妙的事发生了，一副大好河山的绘卷扑撒在厅堂之中，众人如梦似幻，仿佛置身仙境，他们能清楚的看到灯影波动下，大江在奔流不息，苍松翠柏在风中挺立，而天空中时不时有飞鸟掠过。

孙铭举每将珠子转动一个细微的角度，厅堂中的场景就变化了几分，有心思缜密的人看到他整整转了一圈大半，绘卷却并没有一丝重复，仿佛那珠子中的世界比现实更加辽阔无垠。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孙铭举终于拿下了珠子，夏宫重归黑暗，沉静了许久之后，众人才从梦中清醒过来，纷纷点亮灯光，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朝中早有风言风语，年前李霁率军突进高丽国边境三百余里，高丽国掌朝大臣秘密遣使赔罪求和，带来的若干条件之一就是这枚神奇的珠子——芥子珠。

而李霁本人是闭口不言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作为一个身份敏感的皇位继承者之一，私藏一个象征意义十分明显的物件，可足以称得上居心叵测。因为一直没有证据，所以这件事也被描绘的愈加神秘起来。

今天在场之人都十分兴奋，李霁在今天这样的特殊日子把芥子珠送给太子殿下，难道不是十分明显的表示臣服之意吗？

只有一个人除外。

李震饶有兴致的接过芥子珠把玩了几下，似乎想要研究明白它神奇的原理，失败了之后竟然随手一抛，就摇摇晃晃的走回了之前的座位，身子一歪，再次栽进了侍妾的怀里。

之前讨要铜马的武官以头上磕出一个大包的代价堪堪接下了芥子珠，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惧惶恐的神情，惊的是太子的行事已经不能简单用洒脱来形容，荒唐几乎直追乃父。惧的是如果李霁把珠子送来是意味着江山易主，那么李震这随手一抛又算什么？

“我不要。”李震扫视了一圈，对于大家脸上可笑的表情很满意，后脊梁又在侍妾胸脯上蹭了蹭，悠悠说道。

孙铭举沉默的看着他，脸上罕见的没有笑容。

“珠子就是珠子，江山就是江山，江山的主人一定是珠子的主人，珠子的主人却不一定拥有江山。”

孙铭举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段说不清是极具道理的箴言或者根本就是颠三倒四的醉话，再次笑了出来，深鞠一躬说，“是我短视了，明天便送还给四皇子殿下。”

“雯公主的珠子呢？”李震似乎对这个更感兴趣一些。

孙铭举打开精致华美的盒子，里面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璀璨圆润的珍珠无论色泽，质地还是大小都是难得的佳品，只是刚刚才看过那颗神奇的芥子珠，这枚珍珠便立时显得平凡无奇起来。

李震取过珍珠，掂了掂，突然笑了出来，“掌上明珠吗？呵呵，还真是会撒娇。”

说完就将那颗硕大的珍珠塞给身后的人肉靠垫，“赏你了。”

身材波澜壮阔的侍妾激动的几乎哭出来，一时忘记了叩谢，可在她想起礼数之前，豪阔无双的太子殿下突然难得反悔了，一把抓回了珍珠，说道：“今天收到的东西你随便挑。”

说完，把珍珠小心捧在手中，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