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锤鼓鸣冤。
曹赋立刻挺直了腰板,一张脸紧绷,当了这么多年州官,该表现威严的时候还是顺手拈来,只是转变之快让林尘目瞪口呆。
锤鼓的是个干瘦的汉子,还没锤两下,就听到曹赋吼道:“升堂”
接着衙门大门轰然大开,里面的捕快公人鱼贯而出,站在两侧,高颂威武。
那汉子哪见过在衙门口审案,顿时有些凌乱,手中的鼓槌当啷啷地掉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腿上就挨了一脚,唉哟一声跪下了。
曹赋一拂衣袖,端正坐下,屁股又好像着了火一样,嗖的一声跳了起来,搬来一张椅子摆在左首,拉着林尘坐下,林尘推脱不过,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毕竟衙门口审案,这等大开眼界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倒是林尘坐的位置以往是师爷的,胖墩墩留着小胡子的师爷只能挤着笑容站着,还不失分寸地为林尘捏捏肩。
曹赋坐下之后一拍惊堂木,道:“有何冤情,还不速速道来。”
身后两个公人使出吃奶劲举起明镜高悬的匾额,摇摇晃晃地让林尘为曹赋捏了一把汗,堂堂知州要是被匾额砸死了,传出去也太不体面了。
那汉子被曹赋一惊一乍地吓个半死,说起话来浑身哆嗦,断断续续地半天都说不明白。
曹赋手中的惊堂木拍的手都麻了,总算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这汉子家住在青州城外,家里种了三亩田,养了几头羊,前几天放到山里吃草以后再也没有回来,山中还有马蹄印和篝火的痕迹,怀疑是山贼给抢去了,这就鸣冤来了。
青州境内已经多少年没有强人剪径了,这几年边境还算太平,原本流窜在西佛国的僧兵也少有侵扰,大家伙日子过得下去,谁愿意落草为寇。
林尘看到曹赋面色古怪,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拍着大腿暗道坏事。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不知道知州夫人出身草莽,年轻时候随着父亲和几个哥哥占山为王,刚巧赶上八王挟政的动荡时期,一家子在道上混的风生水起,碰巧知州夫人一柄斩马刀使得出名,还得了个武娘娘的称号。
虽说已经是陈年往事,但是现在曹赋和夫人闹得水火不容的时候再提起这种事情,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曹赋厉声道:“大胆,本官治下一片太平,哪里来的山贼,分明是信口雌黄。”
那汉子求饶道:“大老爷明鉴,确实是山贼,前些日子隔壁村的人还看见过有人在山里骑马,有男有女,各个都带着刀哩,凶神恶煞吓人的很。”
曹赋瞪大眼,哆嗦道:“什么叫有男有女,你还仔细看了不成。”
那汉子缩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我倒是没看过,隔壁村的老三就听过那帮山贼说话,据说那女的说起话来可脆生了,跟山里的黄鹂鸟似得。再说女的当山贼也不是没有啊。”
曹赋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惊堂木差点丢出去,指着那汉子痛心疾首道:“会不会说话,不就是要羊吗,丢了几头老夫给你买成不成,你快滚行不行。”
汉子闻言立刻眉开眼笑,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喊青天大老爷。
在曹赋一声荡气回肠的“滚”之后,那汉子当真滚了两圈,点头哈腰地跟着师爷牵羊去了。
面对曹赋高明的断案方法以及能与佛祖割肉喂鹰媲美的行为,林尘忍不住在旁拍手赞道:“曹大人果真不愧为青州父母官,真乃青州之福呐。”
曹赋背靠在太师椅上,翻着白眼,被气的不轻。
知州夫人的出身在州府乃至整个青州都是大忌,尤其是不能在夫人面前提起山贼两个字,还好这案子是在衙门口审的,要是在公堂上保不准就被几个耳朵灵的丫鬟传到夫人那里了,到时候闹起来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曹赋还犹自庆幸,林尘伸了伸脖子,却听到府墙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好像还有金属拖曳在地的声音,惊叫一声:“曹大人保重!”身如狡兔窜回马车中。
一个壮硕的妇人扛着一柄斩马刀怒气冲冲地踏出府门,一对铜铃一样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曹赋。
看到这阵仗曹赋哪里还不明白,心里一边埋怨府里这帮丫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拔腿就跑,追着林尘的马车呼喊:“老弟等等,休要丢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