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救……”声音断断续续,语若游丝。
“先捂着伤口,让我缓缓,马上就来。”陈翔喊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默默地休养精神。胸口,左肩,后心,三处伤口,不知道有没有致命的。疲惫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着知觉,陈翔先是用右手支撑着坐了起来,然后缓缓地挪到营火旁。坑内残存的火焰带给了他一丝丝温暖幸福的感觉。
扑通,一块木头扔了过来,被残余的营火慢慢点燃,然后燃烧起来。吴楷挣扎着站起身子,他看起来样子比陈翔要好一些。他有些一瘸一拐地凑过来。借着渐渐明亮的火光,吴楷撕开了陈翔的衣服。
眼前是一套血迹斑斑的链甲衫。
吴楷笑了笑:“果然是士族子弟,身上有好东西。链甲衫又轻便又坚固,在战场上等于多了半条命。胸口这儿有个破洞,创口深半寸,要不是铁衫挡了一档,能直接捅进心窝里。背后这一枪厉害,入肉一寸,还好不是要害,流点血养一养就是了。还是这句话,没有这铁甲衫,你就被钉在地上了。至于左肩这儿,问题不大,有些乌青,也许伤到骨头了。总的来说,你小子,死不了。”
陈翔扯了扯嘴角,说:“我感觉我左手完全没有知觉了。”
“那就是伤到了经络,养几天的事儿,只是最近左手没办法用劲了。”吴楷不在意地说着。举起烧着的木头就往方才哀嚎的地方去。
陈翔用还能动的右手拾起了几块散落的木柴,又重新放回了火堆中。然后也渐渐支撑起身子,一起凑了过去。那躺在地上呻吟的正是张相,在朦胧的火光下,一道深深地伤口从左胸划到右腹,虽然看上去伤口不是很深,但是鲜血不断地流出来,映衬着这位年轻战士的小脸一片雪白。
吴楷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不行啊,流血太多迟早是死。横竖还得搏一搏,大不了还是死嘛。”
看到陈翔过来,吴楷吩咐道:“刚好,你帮我按住他,不许动。”
“就他这个样子,能动就谢天谢地了。”陈翔一边说,一边直接坐在了张相的双腿上,用右手抵住了他的脑袋。
“这就可以了。”说着,吴楷拿来一块木柴,塞到张相的嘴巴里,然后直接把烧着的木柴往张相的伤口一烫。
嘶……张相下意识的抽搐着,双腿双手乱动,陈翔使尽全身力气才镇住了他。
吴楷细心的一点一点烫过去,皮肉烧焦的糊味一点点弥漫开,开始的时候张相还抽搐两下,后来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失去了力气,张相就像是死猪一样,一动不动。吴楷处理完了他的伤口之后,探了探他的鼻息,对陈翔说。
“好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他还有气,明天能不能喘气就看他的命了,咱也休息一下。”说着,直接倒在了一边,呼呼大睡。
陈翔也翻滚了一下,直接倒在地上,看着夜空之中星光璀璨,熠熠生辉,想着自己此时此刻的狼狈,突然间,一股荒唐的笑意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找死啊,有完没完!”吴楷骂了一句。
呵呵呵呵。
陈翔没有理睬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笑着。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斗,迅速,阴冷,残酷,无法控制,无法把握!什么士族,什么平民,甚至是奴隶,此时此刻都是完全平等的。战场是最公平的地方,每个人都只有自己的一条命,都只能凭借自己的体能像是野兽一样地搏杀,刚才还是大杀四方的人转瞬就有可能身首异处,刚才还是引颈待戮的人转瞬就能够被队友救下,无常的战场,无常的命运。
明明我应该是最讨厌这种状态的,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这么开心?
因为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