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忍住内心的慌张,安抚住黑武士,慢慢地说:“我想避过风头,从小路偷偷赶回西面的中军大营,统领败兵。陈翔,你熟知地理,能为我带路吗?”
陈翔低下头,恭敬地说:“殿下有令,陈翔敢不奉命?只是我担心松河两岸可以潜渡之处,都已经被肃慎人重兵把守,我等无法渡河,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晋王缓缓吸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说?”
“我若是肃慎人的首领,击破桑丘大营,焚毁存粮之后,下一步便是派人封锁松河两岸,然后让人征招松南八部的健儿赶赴前线,共同追击我大周的败兵。”
“不至于吧,松南八部素来恭顺。忽而都又哪来此等威望,能迫使松南八部的首领交出部众,任人安排呢?”晋王想了想,说。
“殿下,今时不同往日,桑丘大营的大火漫天,松南八部看不到吗?忽而都可是凭借松阳五部的力量,击败了我大周的东征大军,并且斩其帅,焚其粮,此等威望,难道还不足以服众?再者说,忽而都完全可以威胁松南八部,说东征的残军已经断粮,如果没有办法截断松河两岸,那么大周的军士随时可能劫掠松南八部过冬的续命口粮。松南八部可没有赫拉山城这样的坚城,面对我军的劫掠是没有抵抗能力的,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堵住所有松河的渡口。可既然已经堵住了松河渡口,和我大周撕破了脸,又为什么不索性直接一同反了呢?一群断粮失帅的残兵,携带着数万民夫,已经毫无战斗力可言,完全可以在一路追杀中缴获足够的奴隶、铠甲、马匹。能趋利而避害,松南八部的头人,哪怕再不服忽而都,也只能这么选择。“
陈翔苦笑道:”说到底,这肃慎人,是要建国了啊。”
晋王叹了口气,说:“都是我的错啊。那既然没办法西归,你还有什么主意,不妨说说。”
陈翔扫视一周,说道:“殿下,此处沿松河,必为肃慎人巡查之处,非久留之地。我前些天来回探查地形,倒是还记得一处僻静的林子。趁着眼下乌云渐散,月明星稀,不妨我等先去那边暂歇一晚,也料理一下家兄的伤口,再细细筹划如何行动。”
晋王犹疑了片刻,按理来说,眼下几人中自己身份最为高贵,行动方向应该由自己拿主意。可他确实是有些不知所措,心虚胆寒之下也不可能再坚持自己的判断。明知道陈翔想要拿住行动的主导权,但是此刻却也别无选择,只能同意了。毕竟,他对于战场诸事,所知甚少,想要求生,还需要极大的仰赖陈家兄弟。
一行四人在月色和北极星的指引下,弃马步行,一路小心翼翼地潜行。遇到肃慎人的巡查骑兵就躲起来,见到太原屯骑的败兵也是躲着走,最终有惊无险地趁着夜色躲进了这枯木林中。
晋王松了一口气,倚在一颗粗大的松树上大口喘气。那女武士手持长刀,小心巡视。陈翔扶着陈昂坐下,翻出火石就打算生火。
陈昂一把拉住他,说:“不要生火,小心别吧肃慎人引过来。”
“可不生火,看都看不清,怎么处理你的伤口啊。”
“我忍一忍就是了。”
“这不是能不能忍的问题。”
兄弟两个正争执间,女武士走过来,抬手一甩,一道白光向陈翔飞来。陈翔抬手一接,定睛一看,却是一颗珠光玉润,莹莹微光的夜明珠。
“吵死了,别引来肃慎人。这颗夜明珠光亮不够,凑合一下看看伤口吧。”女武士干冷的嗓音说道。
夜晚放毫光,寸径如许长。这一颗夜明珠也算得上价值百金了,晋王府中的女护卫随手就是一甩,真的是大气豪奢啊。陈翔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这些没用的,向女武士点头致谢,然后细细观察起自家二哥的伤口。
陈昂身上伤口不少,两臂、前胸、后背都有刀砍和枪捅的伤口,这些伤势不轻,但是撕下衣服好好包扎,暂时也止住了流血的势头,问题不大。最棘手的一处确实下腹部的一矛,矛头直接捅穿了铠甲,估计入内有一寸,一呼一吸之间,血液还在不断渗出。长此以往,且不说这一矛本身有没有伤到脏腑,但是这不停流出的鲜血,就能让陈昂失血而死。
这个伤口需要及时的处理,陈翔捏了捏露在外面的矛柄,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敢拔出。伤口太大了,哪怕用火灼之法也没办法堵住伤口,一旦拔出矛头,流血不止,立刻便有性命之危。可如果不拔出矛头,且不说伤口感染的问题,流一个晚上的血液,铁打的人也顶不住啊。
除非……
陈翔心念一动,转头有些焦急地向女武士问道:“你有带针线吗?可否借我一用?”
女武士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陈翔无奈地叹息,也罢,这样一个拿刀砍人的彪悍女子,怎么可能会携带针线呢。这是,晋王突然说道:“针线什么的,我倒是有。”说着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找出一团针线包,递给了陈翔。
陈翔有些惊讶地接过了针线包,向晋王道了谢。犹豫了片刻,接着说:“我这儿还需要有人搭把手,您看……”
这边的两人,一个是晋王,年过七十,体弱乏力,而且身份高贵。另一个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无论是谁来帮忙都有些尴尬,可是陈翔这儿的事情还真的是一个人做不了。
“我来吧。”晋王正犹豫间,女武士发话了。“我不过是一个晋王府的武姬,没那么多讲究。”
晋王撇了撇嘴,没有多说话。女武士凑了过来,蹲在陈翔身边。
“你会针线吗?”陈翔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女武士不出所料的摇了摇头。
“那这样,一会儿我会先在伤口附近切开一个小口,减轻拔矛时给腹部带来的压力。一旦我拔出长矛后,你需要帮忙拉紧捏住伤口两侧的皮肉,尽可能减少流血。我会乘机用针线将伤口缝好起来。伤口不小,缝好要花些时间,这期间你要一直捏紧伤口两端的皮肉,避免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你懂了吗?”
陈翔一边说,一边操作起来。他拿出自己的腰刀,想要在矛头制造的伤口附近开一个小口。但是一方面害怕触及矛头,引发伤势恶化。另一方面,腰刀在这寸许之间难以发力,陈翔也不敢太过用力,结果迟迟割不开皮肉。急的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别急,慢慢来。”陈昂躺在地上,看出自己弟弟有些急躁,出言安慰。
女武士不耐,抽出长刀,双手反握,沉声到:“让开。”
陈翔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