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说得对,以小人手段行君子之道,奢言什么问心无愧。大王,我许诺了高其福,说大王会给他铁甲三千,绢帛五万,粮食二十万石。擅作主张,请大王责罚。”
晋王颓然说道:“责罚,责罚什么。我能怎么罚你,也就骂骂你而已,还能做什么。你把一切都算准了,甚至生怕我反应不过来,离开宫城之后特意转悠了许久,就是要给我时间,等我心情平复,把个中厉害盘算清楚,意识到你不能死,对吗?”
陈翔低头说:“大王见谅,陈翔非怕死之辈,只是,我一番谋划,总得看到结局才能死。”
“结局?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自负,你的狂妄,你的一番谋划,要是弄巧成拙,让辽东局势更加溃烂,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真要是看到了这个结局,你,还有面目活在这个世上吗?”晋王厉声质问道。
陈翔说:“既然做事,就有失败的风险,不过是全力承担,尽力挽回而已。不做事,当然不会错,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天子决定征伐辽东的时候,有想过一旦战败会如何吗?大王你统帅征辽大军的时候,有想过一旦战败会如何吗?如果一天到晚想着失败之后如何如何,那还能做成什么事情!”
晋王说:“说到底,还是赌。好啊,你抢了主桌,压上性命要赌,我也没办法。那就随你便吧,那些物资,看在海东国主的面子上,我会调拨过去,其他的事我也不管了。有什么结果,你也自己受着。”
陈翔说:“不然,大王,还有一件事情,你不能不管。海东可以借兵,但不能借将。我大周还是需要有将领出面,收集败兵,编练队伍,随同并且监督海东的军队。”
“这不是有上好的人选吗?我们胆大包天,气贯长虹的陈翔陈季云,不是和海东方面沟通得很融洽吗?不是正好可以去做这个居中联络的挂名将领吗?反正你惹出来的事情,你去做到底,不是挺好。需要我给你一个正式的任命书吗?”晋王冷笑道。
陈翔摇摇头,不理睬晋王的阴阳怪气,说道:“原先,我倒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突然意识到,有人比我更适合担当这个主帅的位置。”
“这时候倒谦虚起来了,不会还是怕了吧了。”晋王嘲笑道。
“臣以为,晋王的那位贴身侍卫,换句话说,令爱独孤芷,可为统帅。”
“异想天开!胡说八道!亏你想得出来!”晋王坐不住了,窜起来骂道:“亏你想得出来,你脑子里是进水了不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她整天全身着甲,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她平日里不发一言。你还想让她当统帅,你做梦,你无德无望,她就有吗?”
“她虽然身名不显,但是身为您的贴身近卫,陪您出入巡视,其身形装扮,也为三军所熟知。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您的亲信,借您之威,足以取信三军。而且,晋王,你想瞒住她的身份,已经不太可能了。此番征伐,若是一帆风顺也就罢了,可既然大败,事后朝廷追查起来,她的种种可疑之处,您觉得瞒得过有心人吗?”
“那也不能让我的女儿来统帅三军,陈季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不要得寸近尺!惹急了我,我灭你一族!”晋王目露凶光,呵斥道。
陈翔沉默片刻,说道:“大王身为宗室长者,手握河北重权,我一族生死,早在大王指掌之间。可大王有没有意识到,东征将士的性命,也在大王的一念之间?我把您逼到了这个地步,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大王不想让令爱带兵,何不问问,令爱她本人的想法?”
“我是他爹,也是晋王,是否任命她作为将军,我大可一言而决!你别做梦了。”
“爹,我愿意替父从军。”在门外旁听许久的独孤芷此时闯入房内,大声说道。
“你……气死我了。”晋王喘着粗气,指着陈翔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你当这个元帅?你以为他真的是看中你的才能吗?他是想要你来捆住我,你当这个统帅,我就不得不拼尽全力来支持这场战事,来确保你的性命!你懂吗?”
“我懂。”独孤芷面色平和,自从进门以来,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陈翔。“他不过是在利用我对于战事的渴望,利用您对我的宠爱,来增加这场战事的胜算。”
晋王稍稍平复了心情,喘着气说道:“那你还来添什么乱子!”
独孤芷冷漠地说道:“至少,我和他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为了救出败兵,挽回辽东局势,我们都不惜任何代价。”
“你……”晋王怒极反笑:“我要是不许呢?”
“咣——”的一声,莹莹刀光出于鞘中,那寒意让晋王和陈翔同时悚然一惊。
“我说了,不惜任何代价!”独孤芷摘下头盔,决然地说道。“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再守护父亲了。”
眉眼疏落寥星辰,樱唇素淡薄如纸,鼻梁悬挺耸山岳,双颊瘦削颧骨现。
斩月宝刀宛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