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冠军侯杨玄羽因为遇上一位陌生人,终于能踏上返乡的路途。
肃慎的拓跋部头领拓跋宏,却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位熟悉的部众。
“克温,你不是服侍古力扎吗?到这儿来干什么?”拓跋宏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
克温狼狈地趴在地上,痛苦流涕:“主子,小主人被南朝人给害死了。”
拓跋宏在马上的身子一晃,又稳住了身形,不甘心地问道:“古力扎,真的死了吗?”
“千真万确,主子。小主人先是被一伙南朝逃兵打伤,休养期间,有恰好遇上了南朝和海东人的军队,被抓了出来,害死了。”克温苦着说道。
“别哭了,你给我起来!”拓跋宏含着怒气一声大呵。“人死了,还能哭活吗?现在,我部要作为忽而都大汗的先锋,赶赴赫拉山城,没空停下来。来人,给他一匹马,一路上你给我清清楚楚地,把事情原委都说清楚!”
拓跋宏也是部落积威多年的头领了,一声令下,克温被镇住了,连忙翻身上马。一路上,克温在说,拓跋宏时不时地问一句。傍晚,当拓跋部的勇士们终于赶到松河西岸的时候,拓跋宏也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冬天的太阳总是较早落山,天光渐渐昏黄,连带着松河两岸都有些灰蒙蒙地,看不真切。冬季正是辽河的枯水期,大片大片的河床裸露出来,好像是战士在肆意展示自己的伤疤。茅草在河滩上猛长,只有这些享受着松河滋润的野草,才能在严寒干燥的冬季,依旧保持着些许的生机。只是那泛黄的草枯色依旧诉说着生存的不易。
拓跋部落勇士们三三两两,正准备安营扎寨,权且休息。拓跋宏望着那渐渐落下去的太阳,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你要大家现在渡河?渡河是要花时间的,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哪怕这儿附近是水流最平缓的渡口,渡过去之后天都黑了,怎么安营扎寨?你还想让部众们在冬天野地里活活冻上一晚?”拓跋宏最信任的副手,也是他的弟弟,拓跋贵,惊讶地劝阻到。
“时间太紧,不容耽搁。可以让人去测试一下水位,现在是枯水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够连人待马,徐徐涉水而过。那就省得麻烦了。”拓跋宏坚持道。
拓跋贵无奈,让部众却测试了一番,结果果然如拓跋宏所预料的那样,水位不深,小心一点的话,可以涉水而过。
“可这都快晚上了,夜间行军是大忌,我们过了河也走不了多远,何必呢。渡河中万一有什么意外,比如敌袭什么的,我们很难控制住队伍。”拓跋贵还是有些不安,劝阻自己的兄长。
“这一条河,就是意义所在。我们如果能在对岸立营,那么就能确保后续忽而都大汗的主力可以顺利地渡过辽河,不受阻碍地直取赫拉山城。再者说,能有什么意外,一片平原,一望无际,你还当有伏兵吗?”拓跋宏坚定地说道。
“伏兵,对,伏兵。这些茅草足够高了。如果有敌人借助茅草埋伏在对岸,趁着我军半渡之时进行袭击,我们就麻烦了。”拓跋贵瞬间明白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隐隐不安的源头,赶紧说道。
“那就一把火把茅草都烧了,反正冬季天干物燥地容易点,烧起来了之后,有什么伏兵也都是白搭。”拓跋宏略加思索,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拓跋贵也无话可说,自家兄长的这个主意确实也不错,而且过河立营确实也有其意义。这么想着,拓跋贵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转身就要去给部众们下令。
“等等。”这回轮到拓跋宏犹豫不安了,他叫住了自己的弟弟,有些犹豫地说道:“这茅草不能烧,让渡河的勇士小心点就是了。”
“为什么啊!这茅草有什么可惜的,以防万一,烧了就烧了。大哥你难道还想留着它们喂马不成吗?”拓跋贵不解,行事素来大气的哥哥为什么突然婆婆妈妈了起来。
“不行啊,这片茅草太多了,一来不知道要烧多久,会耽误我们渡河的进度。二来,此处一旦烧起来,晚上有火光,白天有浓烟,赫拉山城那边很容易发现我肃慎的部队已经归来,他们说不定就让他们跑了。”拓跋宏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拓跋贵悄悄地凑到自家兄长身边,小声的说道:“跑就跑了呗。我看这两个月的事儿太邪门了,赫拉山城哪里,我们之前都以为肯定会被南朝攻陷。结果呢,忽而都绝境反击,竟然大获全胜了。我们原本以为这南朝人这回一蹶不振,恐怕要被我们赶尽杀绝了吧,结果突然间,人家联合海东人竟然攻下了赫拉山城。说真的,大哥,我看这局势眼花缭乱地,一时也看不清楚。咱何必这么拼死拼活地给忽而都卖命?面上过得去就得了,能把人家吓走,那也算是我们解救了赫拉山城。何必一定上杆子要和人家南朝人硬拼呢?”
拓跋宏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的弟弟,想说些话来教训他一顿,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是啊,自家的这位弟弟,说的其实没有错。一直以来,拓跋部作为松南八部之一,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见风使舵,趋利避害,保留实力,最终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看上去自己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一定要让自家的部落勇士去冒着危险,连夜渡河。再者说,忽而都也不在此处,哪怕说是为了拍马屁献殷勤,也得在人家面前做不是吗?
原本,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也很看好忽而都,但这也不过是让他在保全自身利益的基础上,愿意最大程度的配合对方而已。只是,这次古力扎的死,让他在痛心之余,想到了更多。
其实,现在想想,克温所提到的那一伙败兵,十分可疑。异乎寻常的勇猛护卫,视死如归的战斗意志,还有一个年级很大的老头。现在事后看起来,那老头多半就是南朝的那位晋王了。当初古力扎因为顾及自己的性命,放了这些人一马,看上去很聪明,没必要为了帮忽而都追杀南朝败兵搭上自己的性命。可最终的结果呢?不仅仅古力扎自己最后还是得死,还连累了松南八部,甚至让赫拉山城被攻陷,直接影响了这场战事的结局。
如果说,当初古力扎能够狠下心来,不顾自身的性命,把那一伙疑点重重的败兵给拿下,那么,眼下拓跋部是不是可以获得生擒或者击杀南朝王爷的殊荣?纵然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但是也好过如此狼狈不堪地去死啊。每当想到这里,拓跋宏的心中都在滴血,这可是他最宠爱的幼子,是自己亲手教他骑马打仗,射箭读书的,他期待这个孩子能够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将拓跋部发展壮大起来。古力扎可以死,但是不能这么窝囊地死啊。
所以,伤心之后,拓跋宏意识到了,在辽东目前的格局下,是肃慎和南朝,两个强大力量之间的对撞。以往那些自私自利,见风使舵,保存实力的想法,在部落混战的时候能够有效地保全自己,但是在两强交锋的时候,任何不顾大局自私自利的行为,最终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祸患。
然而,这些话,他没办法告诉自己的亲弟弟。
他能说什么呢?
说是头人的儿子,因为一时的私心,放走了晋王,这才惹来这场祸事?这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谁都不能说。哪怕是克温,也得想办法不动声色的解决掉。
说是因为古力扎死在联军手中,想要去报复?那不就是坐实了自己是因为一时的愤怒才急于进军吗?将不能因怒而兴师,那自己弟弟就更会死命地劝阻自己不要冲动了。
说是因为,想要尽可能隐藏自己这只部队的动向,悄悄逼近赫拉山城,找准机会,里应外合,将联军全歼于城下。来重创南朝和海东,重新维系起肃慎建国立邦的威望和权威,确保辽东的这些小鱼小虾翻不起风浪,让辽东成为肃慎人的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