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楷摇摇头:“你算得可真精,你就不怕海东人真的大败之后,索性就直接投了肃慎?”
“若真有此念,何必等到今天。再说,海东已经为大周付出这么多,也得罪了肃慎这么多。临时改弦更张,他舍得吗?”
吴楷在惊异中带着几分钦佩,看着陈翔,说道:“从海东到肃慎,从军略到人心,这些都是你一手算计的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士别三日,你何止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简直要让我五体投地了。”
火盆散发出来的暖气让陈翔慢悠悠地舒了一口气,感觉麻木的全身都渐渐恢复了知觉。他慢慢摆摆手,说道:“你高看我了,我又不是神,哪里来得算无遗策。不过是事先想好要达成的目的,按照轻重缓急逐个完成,顺势而为,见机而动罢了。”
“那也够了不起的,而且我感觉,你现在可是比以前,显得更加胸有成竹,从容不迫了。”吴楷道。
陈翔叹了口气,说道:“潮来潮去,人死人活,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终归是有点收获的。”
吴楷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东征大军,胜利在即灰飞烟灭,多少忠勇将士血洒荒野,多少民脂民膏白白耗费,作为亲历者,又怎会不感慨呢。
陈翔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暖意上涌,倦意也渐渐浮现。吴楷会意,说道:“你这一路上的筹谋,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陈翔点点头,裹了裹身上的毛毡,安心睡去。
马车外,定远卫的将士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三两个人挤在一辆大车上,裹着厚厚的衣被,喝着刚刚烧好的姜汤。郑宝瑞这次临时调集了两百多辆大车,召集了近千海东的民夫,而且,这些天不少比较机灵的败兵逃到了海东,郑宝瑞也一路收拢过来,也凑出了两三百骑士,使得这支负责补给的队伍也有了自保的武力。接应到了定远卫之后,全军毫不犹豫,立刻掉头向南,当然,也按照陈翔之前的嘱咐,派人去向海东方面示警。
就这样到了傍晚,全军在辽河畔扎营,开始生火做饭。定远卫的将士们又累又饿,郑宝瑞也不敢让他们一下子吃太多,只是嘱咐海东民夫,小心喂一些肉汤暖暖肠胃,就接着睡。这样明天一早喂些稀粥,之后就能正常进食了。定远卫的将士们哪里接受过如此细致耐心的照料,当下对郑宝瑞好感倍增,再想到那修罗将军也是晋王的心腹,不由得甚至喊出了晋王英明,晋王千岁之类的口号。倒是让一旁护卫着的东征败兵有些哭笑不得了。
郑宝瑞倒是没有顾忌将士们的想法,料理停当之后,他来到了陈翔的马车前,看到吴楷还站在外面,问道:“陈翔那小子,醒了吗?”
“喝过肉汤,又睡下了。他身子有些发热,不知道是伤口感染还是着凉了,看起来还需要多休息。”吴楷答道。
“你也去休息吧,这几天也辛苦。我会一点岐黄之术,晚上由我来照料他吧。”郑宝瑞说。
吴楷面露难色。
“放心吧,我确实是看不起这小子,也不过斗斗嘴而已。你还怕我吃了他不成?”郑宝瑞笑道。
这么一说,吴楷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紧张了,加上自己也有些疲倦,不好意思地向郑宝瑞致歉,也回去休息了。
郑宝瑞进入马车中,把了把陈翔的脉搏。自言自语道:“脉象沉稳,当无大碍。”然后,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银针,又取出了一个有着淡蓝色粉彩的小瓷瓶,轻轻扭开瓷瓶的盖子,将银针小心地蘸了蘸瓷瓶中的液体,直到针尖闪烁着幽蓝的荧光。
郑宝瑞收起瓷瓶,看着熟睡的陈翔,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要怪我,陈翔。这样,对你,对晋王,对所有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