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守卫此处的重兵都因为黑潮即将到来而提前撤走,剩下的几个士兵等到子时一过应该也会离开。但这里仍有无数机关,所以我们不能唤灵和使用灵器。”
朱心说到这扫视四周,忽然低声开口:
“冯恩,你记得明天黑潮是多久到达外城么?”
“……午时左右,小姐。我们得在那之前回到城门。”
在为朱心这么快就忘事而感到奇怪的同时,冯恩也很不习惯她现在这副严肃的模样;而且,刚上岸时还面色苍白的她现在却看不出有任何疲劳,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但这并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他必须全神贯注在自己脚下和周围的境况,不然他随时都可能碰到两边放置卷宗的木架、然后引发一系列的防御机关。
不可唤灵、不能使用灵器,也不能点燃明火,只能用填装夜光粉的玻璃棒进行照明;昏暗的灯光和狭窄的地形,让冯恩每一步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就这样如履薄冰地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朱心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从怀中再度掏出之前那块用来开门的狭长玉牌,嵌入门上与之相符的凹槽:
“咔嗒”一声,门开了,冯恩急忙跟上去。
“这里虽然有灯,但走路须更加小心。记得走我踩过的砖块,一定不要踩到其它地方!”
“是。”
眼前是一条亮堂的长廊、直直向下,头顶灯火通明、照得地上方砖闪闪发光;一路走过,只见两侧墙壁依次排布着十数扇门,每扇门上都有一个凹槽和配套的锁孔。
“原来地下修有这种设施,”冯恩观察着四周,“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
“黄册库不只是存放黄册的地方,这里的戒备也不只是为了楼上那些卷宗准备的。”
朱心停下脚步:
“拿好你的那把枪,上子弹。还有,叫我小姐。”
“……知道了,小姐。”
见她同时掏出枪和玉牌,冯恩便也照做、但目光没有离开她的面容:她的神色莫名显得有些恍惚,像是无比疲倦、更像还没睡醒。
“对了——”
朱心拿着玉牌的手停在半空,欲言又止。
“怎么了?”冯恩看着她,“……小姐?”
只见她一瞬间空洞的眼神忽然又有了神采,却不答话、沉默着把玉牌按上石门:
几声轻响,门随之打开。
这是一间密闭的小室,大概两丈见方;室内了无一物,墙上除了石灯没有任何机关或是凹痕、地上也只有平整的石砖。
疑惑间,冯恩却见朱心从怀中拿出一块圆形的铁片,扔向房间中央:
铁片落地、旋即熔成液体渗进砖缝之间。房间中央的砖块随之一片片下沉缩向四周,直至空出一片直径足有一丈的大洞。
下一秒,洞里便立起一座五尺余高的圆形石台;石台中央有一四方尖塔,塔顶有盖,无疑盛放着某样物品。
所以朱心要拿的东西是在那啊。
他想着,见她缓步走上石台侧面的阶梯,却莫名感到有些古怪:既然一切都这么顺利,为何在进门之前她会是那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忽然,脚底地面一阵颤动——
冯恩一愣,却听身后传来声响,一回头只见墙上两扇暗门打开、从中各走出一具陶俑:
它们浑身灵光流动、披坚执锐,手中长矛分别指向两人。
糟了,这才是真正的“看守”!
心说不妙的冯恩当即举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击发而出的弹丸倒是正中灵俑眉心,却未能让它停下动作。
见其举矛冲来,冯恩终于开口:
“【希声】!”
然而他刚一说完便愣在原地——这声呼唤并没有唤出意灵,而矛头已经近在眼前。
咚!
刺上石墙的石矛现出些微裂痕,闪身躲过它的冯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现在也来不及想为何无法唤灵,他只能一边继续开枪一边冲向朱心:
“小姐,这……”
话音未落他却陡然一惊——另一具灵俑已被完全封冻,朱心站在它旁边、却是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浓烈杀气。
她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刹那的惊讶令他没注意到灵俑挥来的长矛,发觉时已不及躲闪、只得侧身,右臂瞬间被划出一道尺余长的口子,整个人坐倒在地。
“唔!”
咬牙忍住痛觉的冯恩一声闷哼,用力把枪扔到左手继续开枪;连续几发打中灵俑上身和头部的子弹终于让它的脚步稍稍缓慢了些,但都没能阻止其逼近。
“【希声】!”
此刻他已经忘记了刚才唤不出灵的现实,当人身处险境,行为往往会不假思索地出于本能;所以哪怕矛尖已经向眉心刺来,哪怕已经闭上眼睛,冯恩也还是没有停止唤灵——
突然一道墨绿闪过。
睁开半闭的眼,只见希声的手正抓着矛头、纹丝不动。
“只有一只手……”
是的,眼前的希声只剩一只手和前臂,手背和前臂上的墨绿竹甲尽皆张开;下方不仅是灰白色的皮肤,还分布着几处幽黑深邃的孔洞。
“洞里好像有什么……是黑雾?!”
在察觉到洞中黑气流动而震惊的瞬间,冯恩忽然感到身后一阵森寒、旋即扑向一旁,回头看时只见追击自己的那一具灵俑被刚才那一击命中,眨眼间已然完全冰封。
“她是要救我吗?”
冯恩犹疑地想着:毫无疑问,刚才朱心的那一击并没有避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