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冯……”
床上,朱心睁开眼,怅然若失。
下床拉开窗帘,天色清朗、阳光明媚,正是晌午时分。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完全看不出一点经历了灾难的模样。
昨日的黑潮来得早去得也快,并未对应天府城造成任何损害。难民的安置和迁移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同样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至于朱心——昨夜是她沾染梦毒十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那块玉石成功赶走了那些缠绕她许久的梦魇,让她第一次在一觉醒来之后感觉自己充满了精神。
不过这并不能抵消她此刻的失落,虽然冯恩昨天陪了她一整天,从早到晚,但很明显他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离别时,也没有因她的挽留而犹豫丝毫。
“而且偏偏在昨晚上走……害得我现在饿了还得自己去买吃的!”
她撇着嘴,打开房门、却差点和人迎面撞上。
“哎呀,不好意思,这位姑娘。”
眼前一名俊美的经发少年向她低头致歉,而后从旁向楼梯口走去。朱心正有些生气、刚想把他叫住却注意到他的衣着——
“那种麻布斗篷……是圣灵教的人。而且,地位好像不低?”
她略一思索,当即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苏格,也就是那名金发少年,正急匆匆地走下楼梯。
黑潮昨日便已退去,他却不仅没有找到冯恩、更没有与玉石相关的线索;数日前押送七玉的两名手下也在路上莫名被袭击,虽然他们报告称击退敌方,但这并不能让他满意。
“听他们两个的描述,那小子看来已经成了御灵者,啧……圣灵这是诚心要考验我。”
他有些后悔那日离开皇城时没有亲自看管七玉,不然以他的实力捉拿来犯者绰绰有余——那人毫无疑问只能是冯恩。但世事没有如果,眼下他只能选择离开。
至少七玉还在他手上,虽然不比玉石那般重要,但她对他而言也是一件“筹码”。
出了驿馆,他走上一辆车身狭长、看着便价格不菲的高级迅车;车里,被羁押的七玉已经坐在里面,那对石质的手铐脚镣牢牢锁在她的手腕脚踝、压出一圈淤痕。
“中午好啊,姑娘。”
苏格在七玉对面落座,笑着对她打起招呼:
“今天你看起来也还是一副不想同我说话的样子呢。”
正如他所说,沉默的七玉微低着头,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不过苏格对此并不在意,反倒继续开口:
“我和我的手下都没找到那个要救你的年轻人,黑潮过后派人去搜,也没搜到,他大概是躲不过我手下的搜查的……也就是说,或许他已经死在了黑潮里。”
他说完,看见七玉神色不变、嘴角却动了动:
“他的死活,和我没关系。”
她开口了——这就足以让苏格感到兴奋,笑容随喜悦自然而然地涌上他的面容。
“既然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要把那块玉留给他?要知道,如果你不那么做,那我可早就放过他了呀。”
“……”
如苏格所料,七玉低下头没有作声,他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已经出了府城的车安稳开在路上的专属通道里,仅仅一栏之隔的大路则被装载难民的车流填得拥挤不堪。
“看来你不仅不担心别人的死活,更不担心自己接下来要被送去什么地方啊。”
苏格说着,转头看向窗外。
“这些人啊,聚在一起就和沙子一样,风向何处吹、他们就只能扬向那一处;是浮是沉,他们不知道、更无法改变,这样人生毫无意义到甚至不值得同情。”
说到这,他看向七玉:
“你从小就是生长在这种环境里,所以在你想逃走的时候我对你还有些刮目相看;可惜,你现在也成了一粒‘沙子’——因为那个名叫冯恩的年轻人,你对他于心有愧。”
“……”
“你不愿意说话?还是不敢说话?”苏格盯着缄口不言的七玉,“他如果死在黑潮里,你觉得,真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不要再说了。”
七玉咬紧的牙关挤出一丝话音,却见苏格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来救你的人,是他吧?”
苏格说完,只见七玉避开了他的眼神——现在除了沉默,她已经没有其它任何能够反抗的方式。
“我果然没猜错啊。不过,按你刚才的说法,假如他死在了昨天的黑潮里,你也会觉得那和你毫无关系,对吧?”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被七玉一瞥,苏格摇了摇头:
“假如他没死,那么一定会来救你的。时间或许是一会儿之后,又或许,就是现在——”
砰!
他话音未落,迅车前方的挡风玻璃突然破碎,开车的那名教徒手臂顿时血流如注,车在一阵失控中撞上围栏、停了下来。
苏格脸上闪过刹那惊讶,随即却是笑容:
“果然,来了。”
他下车,看向前方车道上站着的一人——
少年,短发,瘦高身材,粗布衣衫套着件破皮袍;手持的火枪枪口还在冒着硝烟。
“好久不见啊,冯恩。”
他仿佛看不见枪口和冯恩冷峻的表情一般,友好地打着招呼:
“还以为你已经死在了黑潮里,活下来,可真是圣灵保佑。”
冯恩不言,用扣下扳机的动作作为回答:无声一枪,击倒后方车门旁的两名圣灵教徒之一;而后火枪猛地甩出、直击另一名教徒的面门。
现在,路上还站着的只剩他和苏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