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进黑雾数百步之后，冯恩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轻敌了——哪怕自己经历过类似情境的战斗，眼前的情况也远远出乎他的预期。

唤不出灵便罢，最要命的反而是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失去视野让他根本找不到方向，甚至连脚下山坡的坡度都快感觉不到。

“还是得先用一用这件灵器，看看是个什么效果。”

想到这，他看向戴在左手的护腕，伸手按上那枚小小的白色玉璧：只见微光亮起，黑雾随之向外缓缓推散，以护腕为中心空出了半径一丈的球形区域。

“【希声】。”

冯恩唤灵，希声也正常地凝聚在这一丈之内的天地里。他倒是不用担心它出了这范围之后会不受控制，毕竟希声本来也就只能待在他周身一丈以内的范围里。

目光转向手中玉璧，只见圆弧边缘等分地刻着八道印记，第一道正在缓缓闪烁着；一个时辰正是八刻钟，显然是在提醒使用者其剩余的维持时间还有多久。

除此之外，玉璧中心还有一枚光点凝聚的箭头；即便他移动手腕，箭头所指的方向也仍然固定。

“有意思……这东西的用处大概也摸清楚了，现在该想想要怎么办了。”

再一次按上玉璧，关闭灵器，冯恩坐了下来。

之前在府院工作的这一个多月里，每天藏书楼开门之前他的一大娱乐便是爬山。府院周围一共四座山，他全都爬了个遍，这座后山也不例外。

虽说这里是四座山中最高的一座，但从山脚爬到山顶也不过花了他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就是大概两个时辰。也就是说那件排开黑雾的灵器足以支撑他最多一半的路程。

然而冯恩不可能那么做——这间灵器的关键用途是给他唤灵的机会，好钢是要用在刀刃上的。要是遇到对手时只有自己唤不出灵，后果将会是显而易见的失败。

不用灵器，不能唤灵，还能够用来确定上山方向的方法只剩一个：坡度。这座山并无坑洼，山侧近乎一整面斜坡，用这个办法并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

所以冯恩才坐了下来，之前站立时能用来感受坡度的只有脚掌，现在则是盘起的双腿和按上地面的双手；数次转身之后，最终确定了山坡朝向的他重新站了起来。

“现在是往这个方向走。”他面向山坡高侧的位置，“每走五十步再测一次坡度，只要一直朝着高的那一边走，就一定能到山顶。”

于是，在一片漆黑中冯恩继续踏出脚步，朝着他所相信的山顶方向进发。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上四周无光，寂静如夜；虽是春日，吹来的却是阵阵寒风——冯恩知道这些都是黑雾带来的效应，真到上渊，只会比这严重百倍。

然而现在这个状况已经足够严峻，要不是有过在冬日清晨的山林间打猎的经历，他恐怕很难坚持不开启手中灵器、闷着头一直走到现在。

幸运的是，几次测量中，山坡高侧的方向都基本和他前进的方向一致、没有太大变化。这证明了他方法的正确。虽然路上不时遭遇树丛阻挠或是土坑塌陷，倒也都不成问题。

更关键的是，冯恩还发现了那白璧上的箭头所指同样合于他所估测的山顶方向：毫无疑问它有着近乎于指南针的功效，这样一来它的使用就更需要斟酌了。

所以他就这样抹黑继续走了四百步，直至第八次测量坡度时，冯恩才想起自己该开始提防可能出现的对手——越往上爬，位于同一高度的人之间距离就越近，也就越容易发现对方。

对他来说，剩下二十七个学生里只有黎云、贺正、程守拙三人是友非敌，其它二十四个人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尤其是一向看不惯他的吴辛，和明确要阻止他的木玖。

正因如此，虽然希声可以较为方便地在这片漆黑之中感觉到他人的存在，但比起寻找别人结成队伍，此刻的冯恩更该隐匿行踪，伺机而动。

“不过这灵器的作用范围只有一丈，出了这个范围，意灵不凝、光照不至；这样想来，对我和【希声】还真是一件好事。”

远距离的意灵在其庇护下只能部分生效，人和人互相之间也要靠近到两丈以内才能看见对方。若有一方不用灵器，那这个识别距离还要降低一半——

“对了，就该这么做！”

冯恩当即取下护腕把玉璧握在手里，这样一来就可以更快地将其启动。但他这么做并非为了现在就启动它，恰恰相反，在出现对手之前，这件灵器将一直保持关闭。

他需要的是在遭遇瞬间的启动，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相应地，测量坡度的频率下降为一百步一测，同时在每次测量时开启灵器、释放希声探查周围。

确定战术之后冯恩松了口气，坐下来准备继续测量坡度、顺便歇息片刻。但就在他的手按向地面时，忽然感到手指被什么东西缠住、柔软而湿润——

“是草！”

按住玉佩，希声随着光芒的亮起同时成形，一拳击碎了缠来的数根草藤；这给了冯恩起身行动的机会，但草藤并没有如他预料那般追击过来，似乎它们只能攻击靠近地面的人。

不过这已经足以让冯恩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戒备四周了：他在刚才击碎草藤的瞬间看到了上面的淡绿亮光，只有一个人会让普通的植物变成刚才那样。

“木玖……她已经发现我了。”

冯恩警觉地扫视四周，脚步也放慢不少；他并不确定的是，以木玖的视角发现的是一个普通学生，还是作为“王一明”来参加这场选拔的他。

然而这个思考下一秒就失去了意义：黑雾中忽然出现的一团白光已然近在眼前，伴着熟悉的呼吸声还有熟悉的步音——

微光之中，冯恩和木玖终于相见；一个照面，两人便已知道这场战斗避无可避。

木玖凛然站立，左手护腕微亮，右手紧握藤矛，脚下三束草藤在空气中晃动，如蛇一般。相比之下，冯恩唯一能仰仗的只有希声这双拳头，但他仍然毫无惧意地直视前方：

“木姑娘，你还是要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