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忽然像煮沸的浓稠卤水一样翻腾起来,无数红彤彤的触手分裂一双双鹦鹉的爪子,倏地勾住血手大夫红袍把人拖向浴池。
“欢迎……光临……”沙沙像电台声音在响着,尾音袅袅。
血手大夫落入一片红色浆糊中,他想挣扎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红色的卤水粘稠地缠着他。眼睛这一刻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却传来鹦鹉叫声。
一只红头牡丹鹦鹉突然出现。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它咭咭地叫着,中间挟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血手大夫皱了皱眉。
牡丹鹦鹉继续表演着它的独角戏。
“大渣好,我系渣渣辉,贪挽懒月,介系一个你没有挽过的船新版本,挤需体验三番钟,里就会干我一样,挨象节款游戏,是兄弟就来砍我……”
血手大夫没有笑,一个明代刺客实在消化不了这种低俗的梗。
红头鹦鹉讨了个没趣,马上开始另一种新的表演,它似乎对自己语言天赋很是引以为傲。先引颈长吭来了一首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
结果……血手大夫无动于衷。
红头鹦鹉把全身羽毛抖起来,开始有节奏地摇摆。
“哟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一个鸡蛋一块钱!喜欢脆的多放面!辣椒腐乳小葱花!铁板铁铲小木刷!药药药!切克闹!放点面酱些许甜!趁热吃了似神仙!艾瑞巴蒂!黑为够!跟我一起来一套!动次打次动次打次!我说煎饼你说要!……大渣好,我是MC天佑……”
血手大夫看鹦鹉上窜下跳,听得他脑阔疼,这鸟怕是得了颠痫病吧?
红头鹦鹉看血手大夫不感兴趣便有些失落,尔后娇滴滴又怪异地叫起来。
“你是我的小心肝哟,兰兰。”那红头鹦鹉伸长脖子,发出恶心的亲嘴声,最后越来越没个正形,从它嘴里发出那种男欢女爱的羞羞声音。它模仿得唯妙唯俏。
血手大夫这些天没把炕头的婆娘睡着,荷尔蒙分泌旺盛,听得脸红耳赤。正听到如痴如醉时,画风忽变,一声河东狮吼响起。
“你们这对奸夫**,怎能干出这种事,我要打死你们——兰兰……怎么是你?”
一个女孩子声音在啜泣:“妈……他……他强迫我的……”
“胡扯,小贱货……你勾引我的……”一个男人咆哮如雷。
红头鹦鹉居然能一鸟分饰三角。如此精湛口技,特别那种风月细节拿捏到位……血手大夫几乎要抚掌喊好。
“哥!你在干嘛?”
一个惊雷似声音把血手大夫从那红色帷幕表演中抽离开来。
十三妹看着血手大夫的姿势目瞪口呆,面前场景非常诡异,血手大夫左手拎着一块人脸皮肤,犹自渗着血水,他腰像被台风刮折的树枝一般低府下去,半张脸探入浴缸水中。他身穿铠甲,要保持那高难样子实在匪夷所思。
最让人寒怕的是血手大夫侧着半边脸,右耳是泡在水里,好像在倾听什么东西。他的脸与死者亲密接触,几乎是脸贴着脸,嘴对着嘴。
血手大夫悚然一惊,从水里甩起头,他头发湿漉漉的,他摘掉面具和头盔,英俊的脸庞带着耐人寻味的邪魅不羁。
“你怎么上来了?”他丢掉手上人皮,在一旁洗手盆把手冲净,伸手擦掉脸上水珠。那些飘缈画面消失,像一场梦。浴室里分外清冷,只有水滴接踵下坠的细小声音。
“我看你这么久也没下来,叫也不应,就上来看看。”十三妹掏出手帕,递给血手大夫,示意他把脸擦一擦:“你怎么啦?”
“呃……有点闷,洗把脸。”血手大夫不知怎么解释自己行径,他前世是个刺客,干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营生,死人见多了,也不怎么害怕。巡山候有时更夸张,肩上挂几颗敌军头颅,照样谈笑风生。
不过刚才那一幕,委实有些奇怪。血手大夫自己也说不透。
“哥,我要告诉嫂子……想不到你还有恋尸癖。”十三妹觉得恶心,跟死人一起洗脸,这样恶趣味她难以接受。
十三妹其实也不赞同老七“嫁”入阮家,她这个哥哥从小就是个痞子,打架跷课偷鸡摸狗样样精通。偏偏却服服贴贴拜倒在阮银河的石榴裙下,堂堂狮鹫军团第七团长怕老婆是远近闻名的。
“胡说什么。”血手大夫说,眼里有光彩闪过:“别动,十三……妹……”他挥手示意十三妹呆在原地。然后伏下身子,耳朵贴在瓷砖上,他听到一阵微弱并急促的脚步声。他借着窗户的光线反射,观察着地下瓷砖上的印记。
“快点,向后退,从左边绕过去打开窗帘。”
十三妹看血手大夫认真样子想发笑:“哥,人家巡防署的蔡队长已到楼下了。我们还那么热心做啥子?”她看血手大夫脸色冷峻非常,被水泡过的脸干净清冷,眼眸像鹰一般黑白分明。她意识自己哥哥在说着一桩正事,再也不敢怠慢。
十三妹赶紧跑到窗边,把窗帘拉到最开。
光线倾泻而入,一扫室内阴霾。
血手大夫借着光线折射,隐约可见光滑瓷砖表面上有一排醮着水分的四趾鸟类爪痕从浴室一路延伸到杂物房。水份蒸发很快,一两分钟后,爪痕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