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赧颜道:“小子读书不多,让道长见笑了。”
扶摇子道:“相比那些大字不识的武夫,你已强过太多,毋须妄自菲薄。”随手把空酒壶一丢,变戏法般摸出一张棋盘,眨着眼问道:“你既知诗书,理应会弈棋吧?”
罗飞挠头道:“棋艺之道,晚辈钻研不深,恐怕不是道长对手。”
扶摇子大笑道:“弈棋之乐,在于棋局千变万化从不重复,至于对手的棋力强弱尚在其次。老道痴长数十载,难道还一味的追求胜负吗?何况赢又如何,输又如何!只要在一局棋中看到几着意想不到的妙手,老道就心满意足了。来来来,我们手谈一局。”说罢搬了一块石头过来,架起棋盘,满不在乎地盘膝坐下。
罗飞定定神,同样坐在棋盘旁,道:“长者尊,请先行。”扶摇子早已手痒难耐,拈起红棋啪的一拍:“炮二平五!”罗飞道:“跳马!”双方你来我往,很快棋至中盘,黑棋被杀得七零八落,形势岌岌可危。忽听人声嘈杂,几位少年有说有笑地爬上了峰顶。罗飞眉心微皱,随手搅乱棋盘,低声道:“我输了。”扶摇子含笑道:“你认得他们?”罗飞不情愿的道:“他们是我的师兄。”
黄云鹏等乍一看到罗飞和扶摇子对弈,尽皆愕然,这位白发道士相貌陌生,不知是何方神圣?又跟罗飞是什么关系?他们强忍心中疑惑,抱拳行礼道:“见过老前辈!”
扶摇子摆摆手道:“老道扶摇子,乃闲云野鹤之流,你们不必拘礼。你们相约登高望远,行事颇有古风,不知道有没有兴趣陪老道下几盘棋?”
众少年相视一眼,苏靖挺身而出:“小子不才,请您指点。”
扶摇子笑道:“你可曾学过棋艺?”
苏靖道:“晚辈苏靖,幼时曾师从柳鸣先生学棋三载,古今名谱略知一二。”
扶摇子道:“那过来试一试吧。”
当下双方分持红黑棋子,便在小小棋盘上展开厮杀。苏靖开局严谨,采取步步为营、寓攻于守的策略,每一手都经过缜密的推敲,轻易不会深入敌后阵地。扶摇子行棋却是极快,攻势凌厉,偏又不遵循固定的套路,让人是防不胜防。但见红棋黑棋犬牙交错,杀得是天昏地暗,激烈万分。红棋分进合击,很快攻破黑棋的防线,直杀至对方大营左右,跟着破象杀士,一剑封喉。
一局战罢,苏靖大汗淋漓,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拱手道:“道长棋力深不可测,晚辈自愧不如。”
扶摇子道:“你心思灵巧,毅力非凡,可惜墨守成规,求新求变不足。若有朝一日你勘透武功中的精髓,走到自创招法那一步,成就不可限量。”
苏靖肃容起身,深深拜谢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三年书。”
扶摇子抬眼一扫诸人,指着叶华宇道:“你来陪我下一局。”
叶华宇呆了一呆,苦笑道:“您找错人了吧?我的棋力还不如二师兄。”话虽如此,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叶华宇清楚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开局便果断的换子弃子,车马炮轮番强攻中路,招招威逼对方的腹地。扶摇子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举重若轻般化解了如潮攻势,将来犯之敌纷纷斩落马下。
叶华宇眼见车马炮损失殆尽,干脆地拍拍手道:“道长,您胜了。”
扶摇子缓缓道:“你行棋刚猛险峻,唯快唯强,若是碰上弱者自然稳操胜券,可若是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你后力难继的弱点便成为致命伤。刚中有柔,阴阳相辅,方能攻无不克,长盛不衰。”
叶华宇喃喃道:“刚柔?阴阳?”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豁然开朗。
扶摇子的目光落到傅惊涛脸上,精芒一闪,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道:“你来!”傅惊涛笑嘻嘻道:“我要用红棋!”扶摇子点头道:“可以。”傅惊涛大马金刀的坐下,摆好棋后啪的一拍:“当头炮!”扶摇子随手一点:“跳马!”谁知傅惊涛举起红炮直接砸到黑方老将头上,大声道:“将军!哈哈,我赢了!”
这一手石破天惊,即便是扶摇子做梦都想不到,气得面部肌肉抽搐,忍不住喝道:“胡闹,哪有架炮横跨两子的道理?”傅惊涛嘟哝道:“我本来就不懂下棋,是您老赶鸭子上架硬逼着我出手的。”众少年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忍得肚子都痛了。
扶摇子长吁一口气,摇头笑道:“本以为已跳出了世俗红尘,岂料仍会因胜负而失态,倒让你们这些小娃娃看笑话了。既然你赢了老道,有什么要求没有?”傅惊涛岂敢当真,忙道:“小子无赖之举,万万不能作数。只要您别责怪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扶摇子道:“棋局输赢无关紧要,但你以非常之手段破我心防,那就了不得了。纵观天下,又有谁能轻易做到这一点?”又盯着他瞧了半响,拍手道:“合该你我有缘,去跟老道好好聊一聊吧!”说罢一探手拎起傅惊涛,纵身跃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