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四妖突然同时保持沉默，直到猪小龙开口才打破僵局。

“先生和厨皇复国，晚辈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不检举也不泄密。至于您们说的请大宗师一起栽培晚辈，晚辈感谢并且心领了。今天的话，我们就当没有说过。先生请回吧！”

符纸厨皇分外诧异，朱葛婴示之以诚，报之厚酬，猪小龙仍不动心，他到底想要什么？

“复国太险，一旦失败，株连九族。我不能因为贪学妖术，置父母于危险不顾。他们二老等着我开枝散叶，继承家产。我还是做一个老实良民最好。”

猪小龙也希望朱葛婴造反，但眼下说这些太远。而且自己背负的任务更艰巨，如果为了帮厨国复国而暴露身份，那就得不偿失了。

“唉，失敬了。”朱葛婴喟然长叹，带上符纸厨皇，潸然离开。走出富宅区，远离猪家别墅后，符纸厨皇小声问：“你明明可以不用受伤，为什么还要引傩火上身？”

朱葛婴嘴唇翕动：“有时候，苦劳比功劳更情义。”他说完又突然发笑，抚掌喜道：“我果然慧眼识猪，没有看错他！”

符纸厨皇不解其意。

朱葛婴沉声道：“我们按原计划行动，对猪小龙该教的教，该拉拢的拉拢。现在说复国的确为时尚早，只要他有点聪明理智，的确不会帮助我们。”

符纸厨皇若有所悟点头。

“他才八岁，比我预料的成熟太多，但越是这样成熟懂事，就越知道分析利弊。我们只要通过正规途径教他妖术，他必然不会拒绝。而且……”朱葛婴话锋一转，“我相信他总有一天按捺不住的。”

“为什么？”符纸厨皇精血绘画的双眼瞪得老大，隐隐感觉到朱葛婴语气不对。

朱葛婴喟然长叹：“乱世降临，有能有志者，必会兴风作浪，岂能藏伏波涛之下？”

“霸王……”符纸厨皇随即明白，口中欲言又止，内心五味陈杂。一时间，激动、狂喜、兴奋、畏惧、胆怯，各种情绪涌上心尖。

乌江滔滔，白日不昭，江东生霸王，国二世而亡！妖极乐帝国的末日要来了！

“你确定？”符纸厨皇声音发颤，纸做的身体，微微发抖，发出清脆的折纸声。

“我没说他是。但他天赋异禀，绝非常类。上一个见到这么好天赋的还是八十年前……”朱葛婴目眺北方，那是妖极乐帝国帝都的位置，那儿藏着一群帝国最显赫的权贵，城府难蠡，执掌天下。

遥远的北方，层层巍峨庄重的宫殿里，一个黑服男子端庄跪坐铺满金砖的地面，猛然抬头，顾首南方，喉结微动，牙齿发出咯咯的磨响。

他面目全非，五官全无，整张脸上疤痕交错，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密集小洞，像是一颗被摘了莲子的干枯莲蓬。

洞里的皮肉腐烂发黑，结痂干丝，仿佛曾被腐蚀性毒液浸泡烧过。还有不少干枯的肉丝，蛛网般交织相连，更显狰狞恶心。

男子没有眼珠，眼窝空荡，犹如两个黑洞，吞噬万物，埋葬死亡，死死瞪向南方。

“禀告府令，圣上蕲念宫召见。”一个糯里糯气的老太监尖着嗓子，搭着拂尘，恭敬行礼。

“诺。”男子利索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面具。

这面具额状如山，脸颊扁平，猩唇外翻，獠牙交错，下巴树根状反曲，材质似玉非玉，温润冰凉，模样与傩古风面具一样，颜色却是洁白无暇。

而且它明明崭新发亮却又气息古朴，仿佛经历过沧海桑田，日月变迁，令观者望而生畏，忍不住想低头行礼。

男子戴上面具那一刻，眼窝里的黑肉像融化煮沸的黑麦糖，起伏翻涌。软肉中，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从里面挤出，瞳孔里银河灿烂，星云诡谲，仿佛他的双眸各自蕴藏着一个星空，勾勒着一方宇宙。

其他五官如雨后春笋，一一长齐，填住面具窍孔。特别那一双清秀的耳朵，尖尖的像初生的幼崽狼耳，露在面具外面娇嫩粉红，耳廓上血管细如瓜囊丝络，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