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群坐在牛书贵家的长凳上,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没有瞒着牛书贵。他把刘秘书到他家的调查情况向牛书贵和盘托出。而牛书贵表现的却异常淡漠。对于土地,牛书贵的确曾经充满了渴望,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曾萌发过强烈的占有欲。但对于目前事态的变化和走势,他从没有这方面的预料。凭着牛长江在牛家庄多年的威望,几乎没有人敢站出来公开和他挑战。这就好比如果达到哪个级别,得需要多少积分作为基础来支撑一样,牛长江是多年来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人气指数,这是任何人短时间内都无法逾越的心里高度。现在,因为土地,因为牛长江要坚持他认定了的路子,也是他一年前和向书记共同探讨下,促成的土地责任制的试水工程,仅仅因为这一点就拿牛长江开刀问罪,穷追猛打,牛书贵心里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淡淡的忧伤。况且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过往。他在胖老婆流产后向牛长江发出的谴责,歇斯底里的咒骂,还有那些近乎失去理智的疯狂,都历历在目。但今天面对的是对于牛长江来说,极其不利的窘境和政治生涯的危机。平心而论,在牛书贵的心里,是举双手赞成牛长江在土地包产到户问题上的观点,可有史以来,歌颂和赞美的往往是朋友而不是对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切顺其自然,那么牛长江或许会身败名裂,或许会被村里他的那些反对派们拍手称快。
下午,牛书贵刚要出门,刘秘书又来了。一番客套之后,刘秘书开门见山,用一种渴望的眼神说:“牛书贵,你别再客气啦,牛家庄社员支持你,公社苏书记也支持你,干吧,这个机会多么难得啊,可要用心抓住,失去了就永远不再来。”牛书贵犹豫了片刻,说:“刘秘书,还是我那句话,我做不了这个村官儿,这可不是小事,我还得和老婆商量商量。”
“还商量个啥,就这么定了啊。”刘秘书拍着牛书贵的肩膀。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来的迅猛,来的势不可挡。很快公社就拿出了意见,决定由牛书贵顶替牛长江担任牛家庄村支书。
牛家庄村官换届大会由刘秘书主持。大礼堂前面的广场上站满了人,三五成群各自在议论着什么。牛长江没有到场,刘秘书等了一会儿,见牛长江还是没来,就站起身,开始发言了:“牛家庄的广大社员们,今天,我代表苏书记向大家宣布一个重要的事情,由于种种原因,牛家庄的村支书由牛书贵同志接任,牛长江同志从此不再担任村干部。希望广大社员以后多多配合牛书贵书记的工作,下面有牛书贵同志发言。大家伙欢迎。”掌声之后,可主席台上却不见牛书贵的身影。
“牛书贵!来来,快上来发言,上来发言。”刘秘书可劲挥舞着手臂。
此刻,牛书贵在广场上的人群中,他能够来才加这个会,就鼓起很大的勇气。为此他想了一夜,他向到会的所有社员挥挥手,说:“我感谢刘秘书和庄上的老少爷们信任我,可我想来想去,我实在不能当这个村官儿,也实在没这个能力。我就是想种地,想把牛长江分给我的那六亩田种好,多打粮食,让几个孩子有饭吃,有学上,有新衣服穿。谢谢刘秘书,谢谢大家伙啦。”
话音刚落,大礼堂的广场上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