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五月,刚立夏不久,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周日下午,舞蹈课结束后,回到家的小余兰在洗澡。
“妈,刚刚是不是亚玲来我们家了?我好像听见她声音。”光着身子裹条毛巾就从浴室跑出来的小余兰,一手抓着毛巾,一手在电视柜上翻找着什么。
“是啊,我给她说了,你在洗澡呢,让她一会再来找你玩。”余曼婷拿着小余兰的衣服走出来,身穿的确良短衬衫淡蓝色长裤。“你在找什么呢?”
“我的夜光手表呢?就是昨天才收到的,义晴姑姑送给我的那块夜光手表。”
“我看你昨晚上到今天都一直戴手上,没取下来过啊。你自己放哪了?”
“洗澡前明明放这柜子上的。”小余兰似想起什么,停了下来,从余曼婷手中拿过衣服就往身上套,“我知道了,一定是亚玲刚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偷了我的手表!这个小偷!上次就偷走了我娃娃的帽子!”
“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我上次给你说,她偷了我娃娃的帽子,你也是这么说的!”
“人家说了是她妈妈给她买的呀。”
“她就是个骗子!明明那顶帽子就是美雪姐送我的那顶。”感觉妈妈宁愿相信一个外人,帮着外人说话,也不向着自己,小余兰气鼓鼓开始翻旧账,“每次没叫他们,她妈妈也好意思带着他们来我们家吃饭,你也不说,还让她把菜带回去,我都没有吃饱呢!”说完一脸委屈瘪着嘴不看余曼婷。
余曼婷噗呲一笑,“也不是经常嘛。让他们把菜带回去,我也是看你放下筷子才说的呀。你看啊,亚玲有刚都没有爸爸,郭阿姨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很辛苦对不对?我们兰兰这么聪明善良的孩子,以前不是很有爱心吗?看见在外面乞讨的婆婆,你不是也把自己一天的零花钱都给她们了嘛,还想带回家呢。你还说以后想有个大大的房子,让那些在外面的婆婆都可以住进来。”
小余兰低头不说话,一脸闷闷不乐。她也知道,对别人要有爱心,可心里怎么都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嘟着嘴一个人生闷气。
这个让小余兰感觉讨厌的郭阿姨,是住在他们家楼上的邻居,一个寡妇。只知道她丈夫是意外去世,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至于其他的,没人知道,也从没听她说起。搬来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年长两岁的是哥哥刘有刚,一个是和小余兰一般年纪的刘亚玲。说起来,这个刘亚玲还是小余兰一个同班男同学刘大力的堂姐。刘大力也是与小余兰玩得较好的几个孩子中的一个,他家也在这附近,开了个小小幼儿园。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投奔刘大力家才搬来这住。
“妈,能不能给我点零花钱,我去找美雪姐玩。”穿着蓝格连衣裙的小余兰,从余曼婷手上接过一块钱,飞也似地跑出门……
小余兰没有直接下楼,而是跑到了楼上去找刘亚玲。
咚咚咚。
开门的是郭阿姨。一副刚刚起床的样子,眼尾有些下垂的三眼皮眼睛半睁半闭,两颊有些绯红,半掩着门探出个头。
讨厌归讨厌,但小余兰还是懂得基本礼貌的。只是今天的郭阿姨,和平日里见到的郭阿姨,好像有点不一样,总觉得怪怪的。小余兰心想,郭阿姨一定是生病了。
“阿姨,亚玲在家吗?”
“哦,兰兰啊,刚刚亚玲不是找你去玩了吗?”
“是啊,不过…”想起妈妈刚说的话,本想说亚玲偷了自己手表的事,想想还是没说出口。“我刚刚洗澡,让她去楼下美雪姐家等我,我忘了。”小余兰摸着脑袋。果然是个坏孩子,不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