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兰看不见被外公挡住的爸爸，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便开始泪流。心里那两个字，想喊出来，却终是没能喊出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余有全看着眼前的杨义成，低头一阵哽咽，重复说着回来就好，半天说不出其他话。

许久，余有全抬起头，看着杨义成，“来，义成，跨过火盆，从此以后灾祸全无，平平安安！”

杨义成低头使劲点点头，压抑着尽量不哭出声，抬起脚，跨过火盆。终于回家了！

“爸爸！”宇轩宇星围上来，一人一边拉着杨义成的手，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口问着玩具，只是叫了声，爸爸！然后愣住。

眼前的人，哪里是爸爸！小余兰惊得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他没了头发，本就黝黑的脸上，两颊瘦得都塌陷了下去，像个尖面猴。眼眶黑乌，两眼无神，胡子拉碴的，身上一件单薄破洞的衣服，裤子肮脏，吊着裤裆。脚上拖着不合脚的破皮鞋。

这不是爸爸！小余兰回想起映像中的爸爸，不是衬衫T恤西裤就是皮衣西裤。出差回来的时候夹着公文包，拿着大哥大，头发用摩丝往后梳得油光发亮，总戴一副大墨镜，一脸意气风发。皮鞋也总是用鞋油擦得能照出影来。逛街去哪总能听见别人叫他杨老板。

见大家惊愕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余曼婷忍不住哭着声声控诉。“亏我塞了那么多钱进去，交代他们一定让义成吃饱穿好！买去的新衣服鞋子，他都给了别人。刚去看到他的时候，身上那件衣服，更破，鞋都没有！”

小余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杨义成，终是没忍住，扑了过去。“爸爸！我想你！”然后一阵哭泣。

被小余兰突然抱住大腿的杨义成先是一愣，而后泪如雨下。“爸爸回来了！我也想你们！”

余曼婷也忍不住跑过去抱住杨义成。这久别的一抱，包含千言万语！胜过千言万语！

站在一旁看着一家五口幸福相拥而泣的余有全他们，一会笑，一会哭的，不知是喜还是悲。

这个特别的新年，来得刚刚好。它带着美好，幸福与祝愿，敲响了一九九七年新年的钟声！

一曲大团圆，随着两个幼童的一声“过年了”，春节联欢晚会拉开了序幕。

余有全一家和小余兰一家坐在大圆桌上，个个举杯，高喊了一声，“新年快乐！”然后大家坐下来吃着菜，喝着酒，止不住的笑意，让这个新年过得格外温馨热闹。

小余兰望着对面和外公并排而坐的杨义成。他已经洗漱换上了新衣，刮干净了胡须。但整个新毛衣显然大太多，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很不合身。不时的，外公和他碰杯，他也是颤微着举杯一饮而尽。

几个月的牢狱之灾，不仅让他消瘦了一大圈，也磨光了他曾经的意气风发。浓浓的新年气氛，也化不开他脸上的阴郁，甚至看起来精神恍惚，举止异常。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经历了些什么。

窗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大家不约而同看向窗外腾空而起散开的烟花，五彩缤纷，照亮了夜空，露出久违的笑。

宇星忍不住吵闹着要宇轩去拿外公买给他们的烟花，三个孩子欢喜地下了楼。

楼下空地，宇轩找来了一个废弃煤球，插着几个穿天猴，用手中的香去点燃了引线。只听“吱吱吱”引线点燃后，一根根穿天猴陆续飞上高空，“菊”一声老长后，才“吧”地掉落。

小余兰的眼神随着升空的穿天猴，飘向了夜空。她昂着头，裹了裹身上的大红棉衣，久违地笑得很甜。终于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