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么破旧的厂区,对得起每年2000万销售额吗?”
眼看赵随云还是莫名其妙,刘洪兴失去了耐性:“下半年,政府给你们修路,但你们要重建厂区!办公楼、车间、宿舍楼还有食堂,绿化,全都要重新搞,要配得上政府为你们修好的路。”
刘洪兴竭力回想曾经去京都松海参观过的大工厂,把他们的厂貌仔仔细细形容一番。
比如要有五层办公楼,里面要装电梯,要建设自动化的车间
赵随云越听越心惊,真要这样做了,2000多万转眼就没。
再说了,他们不是每年都能赚这么多,只有这一次好不好?
“我觉得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刘洪兴怒了。
“什么风把刘主任吹来了?”赵随云的救星到了。
赵长天走进来,笑道:“老远就听见刘主任的声音,真是中气十足啊。”
“来的正好,你姐姐不理解,你说建个新厂区重不重要?那可是门面啊,大家来了,一看,这么漂亮大气的厂区,信任度立刻增添不少,生意更好做。”
“当然重要,刘主任说的对极了。”赵长天笑道:“我们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想好建成什么样子,请刘主任多多指点。”
什么时候说要建设厂区了?不是就改造生产线吗?赵随云跳起来。
别说话,赵长天对姐姐摇头示意。
“还是小赵有远见,来来,我跟你仔细讲讲。”刘洪兴谈性大发,把想象中的美好场景细细描绘。
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一座拔地而起的崭新办公大楼,以蓝色为主调,白色为边,五星红旗在顶楼随风飘扬,办公楼旁边是新厂区,三排间隔相等的车间整齐排列,每个车间至少三层
赵长天含笑听着刘洪兴唾沫横飞的臆想,并不打断,对方每说几句,就点头赞叹附和一下。
半小时后,刘洪兴讲完了,问道:“怎么样?”
“太棒了!真是天才的设想!您从前是学艺术设计的吗?”赵长天翘起大拇指。
赵随云默默转过头,她记得每次赵长天表扬肉联厂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时,就是这种语气。
有个孩子把一杯水洒到老妈晒的被子上,赵长天看见了,既不批评也不指责,而是像现在这样,翘起大拇指:“你真棒!将来一定会成为艺术家的!来,看看你用水在被子上画的画,多有美感,简直就是毕加索第二。”
第二天,毕加索第二端着一大盆水,把肉联厂晒在外面的所有棉被全部泼湿了
之后,赵随云足足半个月没见过他,据说被打得起不了床。
现在,他用同样的语气跟刘洪兴说话,赵随云真心心酸。
“哈哈,过奖了,我呀就是平时喜欢看这方面的书。”马屁拍得刘洪兴很高兴。
“可是,如果要完全按照刘主任的设想,可能资金和地皮都不太够,现在这个厂区太小了。”
“2000万还不够?”
“真不够,一个全自动化车间就要1000多万啊,上次去北华,他们就有这打算,不过人家是大厂,都是国家拨款盖房子,哪像我们,唉,爹不亲娘不爱的,还是算了。”
刘洪兴反驳道:“北华是大厂没错,一年有2000多万的销售额吗?用不了几年,你们一定会超过北华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赵长天垂着头:“哪有这么多钱和地皮?”
“之前不是批给你们10亩了?反正这周围一片荒凉,再批10亩都没关系。”刘洪兴说道:“钱的事,可以找国家拨款、银行贷款,申请个几百万没问题。”
“可之前申请30万都黄了”
“岂有此理,哪个银行?告诉我,我找他去。”刘洪兴拍着桌子:“以你们制药厂的实力,五百万绝对没问题。”
“太好了,谢谢刘主任,那我马上打申请。”赵长天惊喜至极:“有了钱,有了地皮,我们一定把厂区建的漂漂亮亮,跟您设想的一模一样!”
晚上,刘洪兴在繁昌制药厂用餐,赵长天和两个兄弟药厂的代表作陪。
一顿饭,各种吹嘘、各种马屁、各种敬酒,刘洪兴喝得晕头转向,拍着胸脯承诺,绝无问题。
第二天起床,他坐在办公室,瞪着赵长天一大早送过来的要钱要地皮的申请,有种飘飘然隔世之感。
然而,话放出去了,食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三家药厂都看着呢。
刘洪兴抽着一起送过来的中华烟,喝着今年的龙井新茶,慢吞吞的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