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佛光依然笼罩着整个禅院,东来佛祖走之前略有点交代,苏闲因此对佛光没有消失也不以为意。
黑色的影子一卷,将金铙收入了幽司,然后掂了掂手中的人种袋,沉甸甸的,也不知是收纳了多少罕有的妖魔血脉,残破的法宝器胚。暗自倒也很是佩服弥勒的豁达手笔,略思索了一番利弊,便有了计较:
默念咒诀,将搭兜向空中一抛。布袋见风就长,口子越开越大,很快就变得比谷仓的大门还要深阔。
那些郡县里的居民也好,山野的飞禽走兽也罢,一股脑的都争先恐后的跌落了出来。
一个个都骨软筋麻,皮肤窊皱,虽然有人兽之分,妖人之别,一时间却也相安无事,人畜无伤。
等得生灵尽出,袋中便只剩下了枉死的游魂和游荡的幽鬼,苏闲这便又一掐法诀,重新收了袋子。
拉开点衣襟,将袋子虚虚一揣,假作放入怀中,实则送入了幽司;少年团团唱了个诺,朗声道:“各位乡里乡亲,时辰颇是紧要,苏某在此先说两句了,还请大家且边歇息边听听便是……”
便也不理会少数人的责难诘问,自顾一番言语,将人种子袋的来龙去脉与郡县山场众生因果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苏闲的声音不高不低,一开始整个广场还乱糟糟的,有点杂音;很快,听着听着,就都安静了下来,人们彼此看着,惊疑不定,反倒是听得越发仔细认真了许多。
说到了枯荣和尚,提到了三头六臂妖魔,自然也讲了众人的来历。
当然,便也有春秋笔法一语带过,或是不提,或是遮掩的地方,例如弥勒佛祖,例如取经人……等等。
飞禽走兽有那成了精的,都本能的边听苏闲说话,边自动堆拢在了一身形魁伟的大汉身后,战战兢兢的四处打量,也不敢胡言乱语。苏闲与那黄黑毛皮的汉子对视一眼,默契的略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多话。
自然,黄黑毛皮的汉子便是那昔日的山中虎王,今日的幽司青面。
听得已经出了小小世界,青面就懒懒的倚靠着屋角阶沿,不再多听自家掌教絮叨。手中的骨朵棒子细细的掏着耳朵,贪婪的看向天空,眼角隐隐约约的有泪光闪动。
苏闲看在眼底,略微叹息,便移开了目光,又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黑压压一片聚拢一团的郡县军民。
那些渐渐恢复了体力的军民,反应并不一致。
昔日郡县的县尊与身边的幕僚们细细思量,窃窃私语,有些不怎么理会苏闲的言语;道院僧院的修行人,大都面色苍白,很难将自身定位从正统修行者转化为混了妖魔血脉的半妖之徒;平民百姓就大都以家庭或街巷为圈子,一边听苏闲言语,一边也大声的商量着。
终于,有人站了起来,出首开声,怯懦的试探着招呼了苏闲一句。
少年看过去,站出来的男子好生面熟,正是昔日对面冥铺的老板庄永寿。
明明离开郡县的时日不久,此刻对视却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欷歔之感,苏闲也是内心感慨得很,友好的笑笑,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回应:“庄老板,别来无恙。”
对面的庄永寿本也是内心忐忑,见苏闲毫不见外,依然亲切如故,这才踏实许多,便道:“小苏啊,不是你庄叔不信你,只是这大庙看似也没有营生门路,今后的路子怎么走,大家都没个底,实在不踏实。”
犹豫了下,见苏闲眼中没有半点的不耐,就大着胆子继续道:“你庄叔若是要离开这庙子,自去外间讨个营生,不知成是不成啊?”
庄老板还是酷酷的穆然的肃着一个脸,说话与表情完全不搭。
苏闲笑笑,先是压了压手掌,示意忐忑紧张的庄老板坐下来;然后指了指那笼罩着整个禅院的佛光,没有直接回答庄永寿,面向着大家放大了声量道:“大家且看那金光。再有一时三刻,这金光便会化作一道飞虹奔极乐净土而去。若是有想离开此地的,苏闲还请大家借此机会乘着金虹离去。”
稍停又道:“一则,入了那极乐净土,可化去混入魂魄的妖魔血脉;二则,若是要寻个安居乐业的地方,或是要投亲靠友,菩萨的神通广大,远比自行跋山涉水来得方便。”
听苏闲如是说,人群里嗡嗡作响一片,苏闲凝聚耳力一听,都是些个“菩萨保佑”之类的,看来,很多昔日的街坊们都听了进去,且动了心。
……同一时间,东来佛祖的极乐净土里,两名相对而立的迎客童子喷嚏连天,自顾掐了数诀,不得要领,郁闷的继续看守着山场的大门……
稍停,等大家消化了这个最新的消息,又言:“若是不愿乘着金虹离开,也可自行下山。只是此地距离有人烟的地方路程甚远,若无自保防身之力,苏闲还请各位街坊邻居三思而行,莫要莽撞。”
话里的意思非常直白:若是要离开,推荐大家去弥勒的地盘,然后要留净土留净土,要转去人间转人间,相信东来佛祖的人间法脉不少,安排些许人事会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