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僧一听,心中都是“啊”的一声,要知光明上人在武林中威名极盛,与难海大师并称“降龙”、“伏虎”两罗汉,以武功而论,据说光明上人还在难海方丈之上。只是清凉寺规模较在武林中的地位更是远远不及少林,说到声望,却是不如难海了。众僧均想:“听说光明上人自视极高,认为僧人而过问武林中俗务,乃是落了下乘,向来不大愿与少林寺打交道,今日亲来,不知是为了什么大事。”当下各人又都躬身向神光上人行礼,难海伸手向着其余六僧说道:“这六位有的是清凉寺高僧,有的是光明上人的知交,都是佛门的有道大德。今日七位同时降临,实是本寺的光宠,故此召集大家出来见见,甚盼神光上人开坛说法,宏扬佛义,合寺僧众,同受教益。”
光明上人道:“不敢当!”
他身形矮不料说话声音却是奇响无比,真如狮子吼一般,众僧不由得都是一惊。但他话声宏大,既不是放大了嗓门叫喊,亦非运使内力,故意慑人心魄,乃是自自然然,天生的说话高亢,实是异禀。他接着说道:“少林庄严宝刹,小僧心仪已久,六十年前便来投拜求戒,却被拒之于山门之外。六十年后重来,垣瓦依旧,人事已非,可叹啊可叹。”众僧听了,心中都是一震,听他说话,显然颇有怀恨的敌意,难道竟是前来寻仇生事不成?难海为人颇有涵养,平平和和的道:“原来师兄昔年曾来少林寺出家。天下寺院都是一家,师兄今日主持清凉,凡我佛门子弟,无不祟仰。当年少林寺未敢接纳,得罪了师兄,小僧恭谨谢过。但师兄因此另创天地,n普渡,有大功业于佛门,未始不是冥冥中的一场因缘呢。”说着双手合什,深深行了一礼。
难海上人起身行礼,说道:“小僧当年所以来到宝刹求戒,固然是仰慕少林寺数百年执武林牛耳,武学渊源,更要紧的是,天下传言少林寺戒律精严,处事平正。”他说到这里,突然双目一翻,精光四射,仰头瞧着大雄宝殿上佛祖的金像,冷冷的继续说道:“岂知世上尽有名不副实之事。早知如此。小僧当年也不会有少林之行了。”
此言一出,少林寺五百余僧众脸上一齐变色,只是众僧戒律素严,虽然人人愤怒,竟无半点声息。
难海方丈道:“善哉!善哉!师兄何出此言?敝寺上下,若有行事乖谬之处,还请师兄明言,有罪当罚,有过须改。师兄一句话抹煞少林寺数百年清誉,未免太过。”
难海上人道:“请问师兄,佛门寺院,可是官府、盗寨?”
难海道:“小僧不解师兄言中含意,还请赐示。”
光明道:“官府拿人监禁,盗寨则掳人勒赎,事属寻常,可是少林寺一非官府二非盗寨,何以擅自扣押外人,不许别人离去?请问师兄,少林寺干下这等强凶霸道的行径,还能称得佛门善地四字么?”
难海向坐在光明下首的第四个僧人瞥了一眼,心道:“此僧深目卷发,皮色黝黑,我早便疑心他不是中土僧人,原来他果然是来自天竺的和尚。此人当然是为索取一禅而来,只不知他如何竟会勾上了清凉寺的光明?”心念一转之际,说道:“师兄,小僧有一事不明,敬请师兄指教。若是有外人来到五台山清凉寺,偷阅了贵寺的伏虎拳拳谱,五十一招伏魔剑的剑经,以及心意气混元功和普阑杖法的秘奥,师兄如何处置?”
光明哈哈一笑,向那黝黑僧人说道:“难海大师不打自招,承认一禅师兄是在少林寺中了。”原来那黝黑僧人正便是一禅的西域师兄平定川,那日他骑蛇东来,接引一禅,遇到了bn和诘难,一斗铩羽,垂头丧气的回去西域,途中遇到一个中原老僧,手持精钢禅杖,不住向他打量。平定川正是满腔气愤,他会说华语,便喝令老僧让道,言词之中,极是无礼。那老僧也是个性如烈火之人,反唇相讥,三言两语,便即斗了起来。这一斗之下,竟是斗了一个时辰,兀自不分高下,两人内功各有所长,兵刃上也是互相克制,谁也胜不了谁。
又斗良久,天已昏黑,那老僧喝令罢斗,说道:“兀那番僧,你武功甚高,只可惜脾气太也暴躁,忒少涵养。”
平定川道:“你我半斤七两,大哥别说二哥。”他的华语学得不甚到家,本想说“半斤两”,却说成了“半斤七两”。那老僧甚奇,问道:“什么叫做半斤七两?”
平定川脸上一红。道:“啊,我说错了,是半斤九两。”那老僧哈哈大笑,道:“我教你吧,是半斤两。这样普通的话也说不上,咱们的中原话你还得好好学几年再说不迟。”
平定川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那老僧笑道:“嘿嘿,书袋你倒会掉,却不知半斤乃是两。”原来平定川、一禅等人是在一禅出始天竺时,结识的朋友,一意到中土求取天竺的轶经,将中华的各种经典读得甚熟,所知的华语,都是来自书本之上,对于“半斤两”这些俗语,反而一知半解,记不清楚,致有七两九两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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