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不再多言,领着影子出了牢房。做生意比的是谁手中筹码更多,谁又更沉得住气。
“影子,暂时不要动绮心,此毒一月之内不会对我的性命造成威胁,这二十日,你去寻找解毒的方法,若是找到了,便将绮心处理掉,若是没找到,就让影二见见绮心,如果影二也拿他没办法,就将绮心交给唐门。”
“是。”
绮心是只善于伪装的恶虎,而与虎谋皮之事我一向不做。
寒煞之毒虽暂时被我压制,却并非对我的身体完全没有影响,接下来的几日我一直在府中静养,连早朝都称病未去,只让管家每日往宫里送份辞官的折子。
许是我人缘太差,称病了六七天,前来探望的官员也只有刘燮一人。
“沈渊,本公子听说你小子得了重病,特地来瞧瞧你,还不快出门迎接!”刘夑还是这般聒噪,人还离我卧房八丈远,声音就已经传到我耳朵里了。
要是往常,我一定讽刺他几句,可今日我实在没有精神。寒煞这毒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许多,怪不得绮心会那般有底气。
正想着,刘夑已推门进了房间,看见正蔫耷耷睡在躺椅上的我,脸色微变了变:“你小子还真病了?”
我摇摇头,用力压下在心口乱窜的寒气,坐起身来:“只是中了点小毒。”
刘夑皱起眉头,将手指搭上我的手腕,不过片刻,脸色便已难看至极:“你他.妈这是小毒?你内力再弱点儿现在都能去见阎王了!”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很想告诉他,我就算是死了也暂时见不到阎王的,那判官虽然不要脸,但能让我重生回二十岁,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说我死后魂魄会被困在尸体中,应该不会是假话。
刘夑恨铁不成钢地甩开我的手腕,背着手在我屋里来回踱步,良久,他停下脚步,问:“下毒的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我躺回椅子上,阖起双目道,“不过他胃口有些大,要从他手里拿到解药没有那么容易,我不敢操之过急。”
万一绮心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他倒是能到十八层地狱里过一遭就投胎,留我在尸体里受罪,那才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你这毒中得真不是时候,”刘夑板着一张脸,活似有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你称病不朝,一天一张辞官折子地往上递,太后虽然将折子压了下来,但难免走露消息,朝中许多人都已经坐不住了。”
我闭着眼,自嘲一声:“呵,本将军还真得那群老家伙看中啊。”
“沈渊,你不能再任性了,”刘夑的声音格外严肃,我不禁睁眼,正对上他漆黑的桃花目,“沈渊,你要知道,你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你将军府一府人的性命,更有太后的、皇上的、我的、朝中上下数百忠臣的,这些,都尽数在你手中。”
“你觉得我是在任性?”我偏头,静静看着他。
我甚至不知道此时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比毒发时还要彻骨,上辈子我明里花天酒地,暗地里不知道为皇帝扫除了多少障碍,就连影子也在二十五岁时那场三王叛乱中丢了性命,我重生这一回,竟还是得像上辈子那般,被一天天榨干了用处,最后被弃如敝履?
“刘夑,我问你,若有一天你无法功成身退,只能功成身死,你待如何?”
刘夑被我问得一愣,片刻后才看着我,道:“至少功成了,不是吗?”
他道:“沈渊,我不知道你最近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所认识的沈渊,不会这般瞻前顾后,我所认识的沈渊,虽是女子,却比男人更加大丈夫!”
我生生怔住。
我没有料到,年轻时的自己竟能得刘夑这么高的评价。我一直觉得,那时的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一门心思觉得,即使为国捐躯也是件无比光荣的事。
良久,我才回过神来,望着头顶那根朱红的房梁,心里不是滋味儿。
“你走吧,我心里很乱,想一个人静静。”我冷声下了逐客令。
刘夑最后是怎么走的我不清楚,只知道他走前曾对我说了一句:“沈渊,现在的局势容不得你继续病下去,就算你明天中午就要毒发身亡了,早朝也必须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