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孤知道了,你下去吧。”清润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太监急忙低头下去,临出门前转头看了一眼,殿下已经坐回了书案后面看折子,脸色认真,仿佛刚刚的笑是他的错觉。
回京城已经一月了,深秋赶路至京城便到了初冬,如今是愈发的冷。
京城的鹅毛大雪落下,丝毫不比北地逊色,只是这京都的雪怎么看都是文人墨客眼中的清雅,并没有北地寒风中的凛冽。
姜鈅坐在长公主府给她备着的院子里,岷山王是异姓王,在三年一述职才来京城,在京城并没有府邸,自回京之后,姜鈅就被外祖父接到了长公主府,她回京后身子一直不好,就参加了一次皇上在保和殿办的庆功宴,然后就闭门不出,也不与别人来往,连长公主府的人都没怎么见过这位能于千军万马中取敌首如探囊取物的明月郡主。
哪怕岷山王府只剩她了,她一个女子手握兵权,依旧不能抛头露面,免得被庆隆帝以为她不知天高地厚结党营私。
昨日太子说要在临江楼给她设宴,今日她写信婉拒了。
岷山王妃是当今圣上姑姑长乐长公主的女儿云珠郡主,在下嫁异姓王姜慕远前被封为公主,长乐公主驸马姓于,太子殿下的母后庆隆帝先皇后亦姓于,说起来,姜鈅还有皇家血脉,与太子姬沐歌是表兄妹,她幼时身子不好,还被接到京城养过许久,时常与众皇子厮混。
庆隆帝膝下数子与她青梅竹马,此次回京多次来探望,她都没见人。
知晓这些人上辈子的结局,更见识后来他们的狠冽,姜鈅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
狸猫伤重,并没有上京来,姜鈅身边最亲近的人还是银狐。
常年跟着姜鈅在战场,银狐却没有狸猫莽撞,此时哪怕融入规矩极多的京城也依旧端庄稳重。
“公主,都准备好了。”
端着衣服进来,银狐放到桌上。
姜鈅起身任由她更衣,外面天色渐暗。
京城繁华,晚饭时分外面不减热闹,北地狼烟四起的战场她记不得那么多的暗道,可京城这明枪暗箭的战场,她后来活了很多年,这里充斥着她的爱和恨,倒是把路记得清清楚楚。
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快乐无忧的时候总容易忽视珍惜的,而老天没能给她反悔的机会。
早回来些时候就好了,姜鈅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祝府。
祝太傅祝文墨是祝星的父亲,祝家百年世家,连大门都充斥着古朴的气息,簪缨世族的底蕴光看大门就让人敬重,至少让京城的读书人乃至清贵敬重,这不是那些普普通通得了皇族青眼的平民能比的,平民高升能得意一时,世家大族会拉拢会伸橄榄枝,不见得会多看得起。
门口等候多时的管家在一顶轿子落到门口时急忙过去侯着,将祝太傅扶下轿子,跟着他进门。
“老爷,三日之后便是元旦,老夫人的意思是让二姑爷来家中用饭,只是不知道今年宫中会不会设宴。”
按理说慕容复率军在肃宁关大获全胜又恰逢元旦这种节日宫中一定是会设宴的。
只是连逢西北各自两场大战,国库空虚,如今宫中正推行节俭,是以正一品诰命的祝老夫人也拿不准宫里面的想法了。
祝太傅年纪不小了,不过看上去精神抖擞,一袭墨蓝色长袍,一股子儒雅气。
闻言他脚步转了个弯往祝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见他来,院门口的小厮飞快跑进去报信,正堂门口的丫鬟得了口信伸出捂在手炉中的手,掀开帘子侧身进去了。
堂内烧了暖炉,丫鬟一进去就打了个哆嗦,走到祝老夫人面前行礼:“老夫人,老爷来了。”
祝老夫人正阂目躺在太妃椅上,闻言睁开眼睛:“请老爷进来。”
“是。”
祝太傅这时到了,丫头走到门口为他掀了帘子,又替他脱了身上的大氅。
祝太傅朝祝老夫人拱手行礼:“母亲。”
老夫人摆摆手:“行了,这是在家里咱们母子就不要行那一套了,快坐。”
待祝太傅坐到丫鬟搬来的软椅上,祝老夫人直奔主题:“刚刚管家都跟你说了吧,宫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今年的确是国库空虚,只是元旦那日,皇上一定还会大肆举办宴会。”
祝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子,等儿子喝完茶才又问:“是因为姜家那个丫头?”
祝太傅点头:“岷山王府如今就剩这么个孩子,皇上一定会善待她。”
安北军势力仍在,北地一块的势力姜家居多,如今庆隆帝年纪渐大,夺嫡之势愈演愈烈,众势力都想得到这位还未及笄的郡主。
而庆隆帝是一定会将姜鈅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里的。
祝家是大周清流之首,众皇子的边儿他们都不沾,他们家只忠于皇帝,至少如今表面上来看是如此。
“逸儿在户部如何?”
祝老夫人问得唐突,祝太傅半点不意外,祝家这一带的小辈有四个,三个嫡子,还有......
想到那个逆子祝太傅就皱起眉头,压下之后才回答:“逸儿自幼聪慧,在户部的功绩屡屡受到李玉的褒奖。”
李玉就是户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