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前几天里，孙轻侯没有感到痛苦煎熬，但也没有多少轻松的感觉。

他很平静，但在这平静中夹杂着一丝茫然——在渴求的一切即将到手的时候，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拔剑四顾心茫然。

茫然过后，深深的忧虑接踵而来——毕竟自己是“水货”，学习的底子比起那些真正的学霸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就算这次高考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如愿上了清华北大，选了人工智能相关专业，自己能跟得上那艰深的课程吗？能真正学到有用的知识吗？甚至——能通过那一门门考试吗？

万一弄个因屡次挂科、学分未修够而被劝退那就悲剧了。

这种忧虑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6月13日晚上，他所在的高三（15）班举行“庆祝毕业趴”。

熟悉的场景：“天然居”酒店，班主任讲话、学生代表讲话、喝酒、唱K。

同学们终于释放了所有压力，考得好的不好的都一样开心。

他却始终心事重重，显得跟身边从头嗨到尾的同学格格不入。

唱K时，他的好友王东看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停抽烟，就过来安慰他：“考砸啦？没关系，我也考砸了。最多二本呗，没事，想开点。”

“走开，学婊。”这个别致的称呼是孙轻侯给王东起的外号。在孙轻侯看来，嘴上说不行不行，要挂了要挂了，结果分数一出来就是全班前几名的人都是学婊。王东就是典型的学婊，俩人相处得很是要好，所以孙轻侯叫他学婊时他也从不在意。

“侯痞你又说那话，真的，这次我没发挥好。”王东笑嘻嘻地说。他是个小胖子，一笑起来眼都看不见了。

为什么一胖一瘦的两个人更容易成为好朋友呢？比如诸葛格也是个胖子。嗯，这是个问题。

“你特么要是发挥好了还不得直接上天呐？地球上还有你能上的学校吗？”孙轻侯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了，对王东露出了一点笑容，拍拍他的肩，“我没事，我就是在想，我是上清华呢还是北大呢？我很苦恼，快烦死了。你帮我出出主意。”

王东哈哈大笑，肚子上肥肉乱颤：“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的猴哥嘛！我最喜欢你这种无耻的样子了！”王东知道孙轻侯的实力，一本还是非常有可能的，但清华北大一点希望都没有，除非有奇迹发生。

其实孙轻侯说的真的是他的心里话。据他了解，清华的“智能科学与技术”专业确实强大，但中科院、北大、北航等几所大学最近几年也搞得相当不错，他记得DSAI公司的那台DS-9（就是九哥）就是一个北大毕业的高材生领头搞出来的。

一直到聚会散场，他跟王东一起回家的路上，他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快十二点了。夜深了。新海市还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俩人走累了，索性站在公交站台上等出租车。

王东望着这个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目光深邃：“你说，这世界以后会是我们的吗？”

孙轻侯陡然从心里生出一股豪气：“这个世界当然是我们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顿了顿，转头看着王东，笑道：“这世界是不是你的就不知道了，但肯定是我的。”

王东又是一阵狂笑，笑得看不见眼睛：“跟你同学的这三年别的没学会，光学会吹牛逼了。不过，这几年很高兴认识你，我希望我们以后还像现在这样。”

“一定。我们永远是好哥们。”

然后是沉默。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不一会儿，出租车来了。王东坚持先把孙轻侯送回家，然后再去自己家。

梧桐苑，4号楼202。

孙轻侯冲完澡，躺在床上，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刚才王东问他“世界会是我们的吗”的时候，他为什么突然生出那股豪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