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轼到底是绝顶聪明的人,几天下来他就摸清了这帮“仙童”的脾气了,上课时尽量讲故事给他们听,因为他发现只有讲故事时,他们才能安静下来,瓜子也不吃了,牌也不打了,妆也不化了,一个个两眼发亮,听他天南地北地扯闲篇。
这时,他就把要讲的内容编进故事里,慢慢渗透;或者以背书为条件,背上某篇课文才能继续听故事。他的故事编得具有连贯性,学生们欲罢不能,只有硬着头皮背书、抄写,因为这是他们每天来上学的唯一动力了。
孙轻侯每上到语文课就暗暗替苏轼难过:这也太悲壮了点,堂堂一代大文豪,被忽悠到一千年后,做个代课老师,还教个学渣班,上课看学生心情,挖空心思地编故事,编的故事都快能写本长篇小说了。
不过苏轼好象乐此不疲:原因之一是他真以为这是帮“变异”的仙童,“皮格马利翁效应”起作用了,他发现学生越来越听他的话了,而他那一套教学方法好象挺管用。
但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孙轻侯的“东海龙宫”酒让他不能自拔。
“龙宫”酒当然不是孙轻侯买来的,是他赊来的:他答应敖广,这钱一定还,并以齐天大圣的名誉保证。
苏轼每喝完酒,就大声朗诵诗歌,这时候老孙也跟在后面应和着;或者拿出纸笔来,写几个字,这时老孙就暗想:这家伙的字也确实很有苏轼的味道,从里到外都cosplay得挺像那么回事。
来到“仙界”的开头几天,苏轼对现代文明表现出了极强的好奇,最喜欢看电视了,而且特别喜欢看中央一套和十套的节目,每次都很晚才睡,弄得郝世也不好意思撵他,只得红着眼陪他熬夜追剧。
有一天晚上,苏轼吃完饭后显得郁郁寡欢,电视也不看,坐在沙发上发呆。孙轻侯小心地问他怎么了,他说想家了。他取出张怀民送的纸笔来,将纸铺在茶几上,握笔沉吟片刻,画了一幅水墨画:两个古人在一个庭院中并肩漫步,仰头观月;竹影横斜,树枝摇曳,大片的留白让人恍惚看到了如水月色。画完,题曰“承天寺夜游图”,并写了数行小字: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写完,署名“苏轼”,自己看了一遍,又读了一遍,放下笔,轻叹了一口气:“闲人,闲人!”说罢向老孙要了几本书,就回屋了。
孙轻侯端详着这张画,念着那篇著名的《记承天寺夜游》,感叹这篇文章竟然是在自己家里写出来的,并对苏轼竟然没写后面跟两个神仙吃火锅的情节感到不解:多神奇的事啊,东坡老人家为啥不写呢?
看着看着,孙轻侯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不已,仿佛捡到了个宝贝,或者中了彩票。
他一屁股坐到正在看电视的郝世旁边,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小声问郝世:
“你知不知道苏轼的一张字画现在能卖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