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有她一个人,后来有一段日子她没有来。又过了一段日子,她再来时,怀中抱着我们的孩子”
说起这个,怀特咧开两瓣满是胡须的唇,露出微微泛黑,磨损严重的牙齿。
“她叫朱冽是我当初起的名字。是男孩儿就叫朱旺,是女孩儿就叫朱冽。”
“之后的日子里,她们每天早上都会去那里我知道,她对朱冽说,爸爸埋在那里。”
说着,怀特自顾自点了点头。
“那样也好,让她以为爸爸早就死了,也好断掉一些念想。”
马失礼静静听着他的话,没有出声打断他。
怀特说着又咳了起来,这一次他咳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来。
“她们每天都会来,我也每天都会来山上很危险,冬天很冷,夏天蛇虫鼠蚁很多但只要每天能这么远远地看上她们母女俩一眼,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她们让我觉得,我这样咬牙活下来,是有意义的。”
说着,怀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悲痛。
“可是几年之后,她忽然不再来了只有朱冽一个人,每天早上过来看看。她小小的,走过来待一会儿,很快又回去”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
“我真想抱抱她”
“再后来朱冽每天来时,都会去看两座墓”
怀特的眼中滑下一滴浑浊的泪水,沿着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润湿上面的每一道纹路,浸润了上面的每一道沟壑,流入犹如杂草丛生的胡须中,消失不见。
“她走了我的莉莉丝,走了”
顺着他的目光,马失礼似乎也看到了那一幕一个小小的身影,每天早上独自一人跑到墓地来,看望死去的父母。
那身影和曾经的自己,多少重合了起来。
“不知道多少次,我都想要从这里跳下去,下去见莉莉丝!”说着,怀特摇了摇头。“可朱冽还在她还那么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怎么能死?”
“我怎么能不活下去?!”
怀特的情绪有些激动。
“所以你才活到了现在?”马失礼问。“就只是因为这个?不是为了报复那些曾经想烧死你的村民?”
怀特微微眯起眼,用一种微妙的眼光看着他。
“你没有孩子吧?”
马失礼摇了摇头:“恐怕不会有了。”
“所以你不明白和她相比,那些人算什么?”
“嗯,我不明白,不过可以理解。”
他说着,缓缓抽出了腰际的符文长剑。
怀特看着他的动作,说道:“话说到这份上,你依然要杀死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马失礼缓缓摇了摇头:“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无故死去,他们也同样没做错什么。没做错什么,不代表就不能去死。”
怀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残破的猎刀。
“那我也会尽我所能,再多活两天试试!”
他退开两步。
“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马失礼忽然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棉布面罩。“昨天哦,前天。我打了你一掌,并没有用多少力道,你却吐了那么大一口血。”
怀特的目光一凛。
“那瘟疫在你的体内,并不是没有任何作用吧?”马失礼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告诉我,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几个月?还是几年?”
那瘟疫并不是什么温和的东西,尽管没能杀死怀特奥德赛,依然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加上他常年生活在山里,吃穿都是很大的问题,这些年累积下来,这具包裹在破烂兽皮之中的躯体,早已不堪重负。
“那又如何?”怀特腰杆一挺,声音恢复了些许中气。“就算我没几年可活了,我也要拼上这条老命,再多活哪怕一天!”
他身子微沉,将那柄伴随多年的猎刀沉在腰际,摆开了搏命的架势。
马失礼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山下:“没有这个必要了。”
怀特顺着他的手往下看,眼睛猛然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