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之余,便是愤怒。
其中最愤怒的是老王爷珷。
他原来便不同意此次出征,此时借着到各家吊唁的机会,毫无顾忌的用沙哑的声音大声指责,“这些败国败家的不肖子孙,也不想想打战是能随随便便就打的吗?两年前侥幸赢了一战,就以为人家好欺负,那是先王在天有灵,保佑月支,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先王辛辛苦苦才建成这座新城,不就是怕别人来欺侮吗。可你们这帮不肖子孙,人家没来打你,你倒先去打人家,你们不把月支的这点家底折腾光,是睡不着还是吃不下。好好的正道不走,非走这绝路,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呀?这些不肖的家伙,实在是气死我了。”
稍微明理的人便知道他明着说是大家,其实是在说大王。看不惯他作派的人此时不好辩驳,和他持同样观点的人则连连附和。一时间,此次出征失利的责任都推到了大王珥的身上,只是大家嘴上没有明说罢了。
珷王爷是大王珥的王叔。虽然先王在世时,他也没少与先王作对,但先王去世后,他俨然成了先王的化身。但凡珥想推行什么新政,他总是第一个出来反对。而且打的都是先王的旗号,动不动就以不能违反祖宗先训为理由。弄得想赞成的大臣不敢多说,而反对的的大臣借机附合。最后大王的新政要么无疾而终,要么举步为艰,就算是强力推行,大部分贵族也是阳奉阴违,成效甚微。
最让珷王爷气不过的是虽然自己极力反对出战,可大王还是下令月支所有封邑的青年家奴必须参军,只有不符合参军条件的才能得以幸免。他恪于礼仪王法,也只能将家奴派往战场。看眼下的情形,这些家奴十有八九已死于战场。这些青年家奴是家族封地的壮劳力,如此一来,封地的人手将严重不足,收成自然会大大减少。
先王在建新城时,只明确了有封地的各家族的用地和规格,各家需要自建府邸。这些世家子弟明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各不相让。而自家底邸的建造成了各家实力最直接的反映,谁也不想比别人寒碜。因此都是大兴土木,争相攀比。
等房子建成,再殷实的人家库房也空了大半。原来家底薄的还需要向亲友借债才成建成。所以都指望着这几年有个好收成,把亏空弥补回来,原本要上缴国库的收入也越报越少,尽量为自家多留一点。
忽然失去这么多家奴,就算平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的主人也是心痛不已。只是眼下暂时还顾不上这些,各家忙着丧葬事宜,伤心之余也没有精力管别的事情。好在无妄的大军尚未到来,一时还没有危急情况,只是听说水路已被无妄水军封锁,月支的船只已无法通过大河。
等过了头七,大家痛定思痛,这才发觉如何保住月支成了当务之急。
珷王爷在反对时振振有辞,一旦让他出主意,就全没了声音。
大王被困山中,他指定留守的瑨公子不知去向,大王最为倚重的昶又是闭门不出,月支城里一时无人主事,人心惶惶。
虽然人人都知道大王被困在了岐山上,却无人知道该怎么解救。如果再把守卫都城的军队派出去,白白送死不说,月支城也必将不保。
大伙这才看到了月支面临的重重危机。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月支的大王却远在岐山,生死未卜。群臣无首,虽然勉强还是各施其职,但却无人决断,朝野已是一片混乱。
更严重的是月支都城只有三千守军,加上东山和西山的军队也不到二万之众,一旦无妄大军来袭,这些军队又能支撑多久。
万一大王在岐山不幸身亡,大王的长子只有五岁,那月支能选他成为新王吗?到时谁来为他做决定。
还有一种情况是谁都不愿看到的,那就是岐山的大王一旦被俘成为人质,无妄军队押着大王前来月支都城,那月支是否还能应战。
不管出现哪种情况,月支很可能万劫不复。
昶当然是最清楚眼下困境的人,但他却无能为力,只能静观其变。
唯一的希望就是瑨公子,可他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