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蒙仲四下观望,瞧见宫内琼楼殿阁不计其数,脸上遂露出几许古怪的表情。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惠盎笑着解释道:“这些殿阁,并非大王命人建造,而是「辟公」。”
他口中的辟公,即宋国曾经的君主宋辟公,昏昧荒淫,在位期间多次大兴土木建造宫殿,遂被宋王偃的兄长剔成君夺了君位。
蒙仲这才释然。
不多时,惠盎与蒙仲二人便来到了宫内的一座校场。
只见这座校场,以青砖铺地,整齐有序,周围错落有致地竖立着两种旗帜,一种是以杏色为底、白色为字的“宋”旗,另一种则是以白色为底、金色为字的“宋”旗。
又有一队队孔武有力的卫士持戟而立,整整齐齐,让蒙仲误以为自己来到了王师的军营,而并非身处王宫。
见蒙仲面露诧异之色,惠盎又笑着解释道:“大王自幼便崇尚勇武,纵使如今已临近五旬……”
刚说到这里,他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忽然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亦皱起了眉头。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蒙仲便看到校场立着一名手持弓箭的男子,只见这名男子身穿杏、金两色的衣袍,正挽着袖子拉弓瞄准前方。
想来便是他宋国的君主,宋王偃。
而在宋王偃的面前大概十几丈处,有几名卫士举着一根长竹竿,竹竿上还吊着一物,具体是什么,蒙仲隔着远没有看清,见惠盎皱着眉头快步走上前去,他连忙跟了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嗖地一声弓弦响动,远处那几名卫士所举的长竹竿上,那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忽然炸开,好似有什么液体随之溅开。
“哈哈哈哈。”手持玉弓的宋王偃见此哈哈大笑,而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亦随之恭维、称赞。
“大王!”
惠盎沉着脸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宋王偃回头瞧了一眼,见是惠盎,便一边将手中的玉弓递给身边的侍从,一边指着远处笑问道:“惠盎啊,快过来,你可见到方才一幕?哈!寡人勇武否?”
惠盎还未开口,宋王偃身边就有一名目测四五十上下的男人笑着称赞道:“宋王勇猛不减当年啊。”
惠盎走上前,淡淡扫了一眼那名开口恭维宋王偃的男人,旋即拱手对宋王偃说道:“大王,臣恳请日后莫要再行此事。”
宋王偃听了后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莫非又是儒家那些人在嚼舌根么?”
“非也。”惠盎正色说道:“此‘射天’之礼,源自殷商之君武乙,武乙暴虐,并非明君,大王岂能效仿于他?”
“惠盎,你休要听世人胡言乱语,他们晓得什么?”
宋王偃不高兴的说道:“还有儒家那些人,至今还在说什么「天授周为天子」,此天命所归……简直胡言乱语!”
在此期间,蒙仲偷偷打量眼前这位宋国的君主,据他观测,宋王偃大概四五十的年纪,发须已略有些斑白,但面上气色却很好,体格健壮、孔武有力,与其说是君主,其实更符合带兵打仗的将军形象。
“大王……”
惠盎还要再劝,却见宋王偃挥了挥手打断道:“行了行了,你这家伙就是扫兴。”
说罢,他目光一瞥,便看到了跟在惠盎身后的蒙仲,遂随口问道:“惠盎,这小子是谁?”
见此,惠盎只能暂时作罢规劝君主的心思,转换了一下情绪,介绍蒙仲道:“此乃我弟。”
“你弟?”
宋王偃愣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父亲不是早年就过世了么?你何来弟弟?”
此时惠盎便笑着解释道:“此子,乃庄夫子之弟子,蒙仲!且庄夫子又代我族叔惠施教授此子名家之学,因此于情于理,此子都算是我弟。”
“庄夫子?”方才恭维宋王偃的那名中年男子惊讶地问道,上下打量着蒙仲。
见此惠盎便为蒙仲介绍道:“阿仲,这位是我宋国国相,仇赫大夫。”
『哦,原来他就是那个取代了惠盎阿兄作为宋相的赵人。』
心中了然之余,蒙仲朝着仇赫拱了拱手:“小子见过仇大夫。”
话音刚落,就听身背后传来宋王偃的一声呵斥。
“好啊,你就是庄周那老物的弟子?……既是庄周的弟子,还敢出现在寡人面前?!”
蒙仲错愕地一转头,却见宋王偃不知何时已手持利剑,沉着脸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