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遫三年二月,魏将公孙喜率领八万魏军于大梁城启程,逆大河而上,先后经过荥阳、成皋,穿过韩国最终抵达周国的雒阳一带,且在雒阳一带与公孙喜直属的十万河东魏军汇合,共计十八万魏军。
记得在跟随大军经过巩城时,蒙虎曾站在战车上眺望着远方的城池,颇有些憧憬地说道:“远处那座城池,莫非就是周天子所居住的雒阳城吗?”
听到这话,蒙仲、蒙遂、乐毅、武婴、荣蚠等人无不眺望远处的那座城池。
这也难怪,别看周国如今已名存实亡,但终归是传承了八百年的国家,即是如今已衰弱到跟卫国、鲁国等小国平起平坐的地步,但不可否认在天下仍有不小的影响力,哪怕是蒙仲、蒙虎、武婴、向缭等商国子姓之后,也都知道他们的祖先商人是被周王师所灭。
然而,就当蒙仲、蒙虎、蒙遂等人正停下战车眺望远处那座城池时,曹淳、魏续、蔡成等人却在暗暗偷笑。
最终,蔡成笑着说道:“几位,那是巩城,并非雒阳。”
“不是雒阳?”
蒙虎吃了一惊,不解问道:“方才吕闻不是说,远处那座城池就是周国的王都么?”
听了这话,吕闻赶忙摆摆手,笑着说道:“卑下只说那座城池是周国的王都,可没说就是雒阳。正如蔡成所言,那是巩城。”
蒙虎、蒙遂等人面面相觑,就连蒙仲亦有些困惑。
见此,曹淳便向蒙仲等人简单解释了一番。
原来,传承了近八百年的周国,传承到如今时非但已衰弱到只能与卫、鲁等小国平起平坐的地步,甚至于国内亦分裂成东西两部分姑且就称作西周国与东周国。
西周国仍居雒邑,以雒阳为都城,由西周公治理,靠讨好诸国、亲近秦国得以存活而东周国则以雒阳的陪都巩城作为都邑,由东周公治理,因为与西周国不合且两个周国时常开战的关系,偏向于亲近三晋,尤其是魏韩两国。
至于蒙虎口中所说的那位周天子,早时候就已经投奔西周国,投靠西周公去了,毫不夸张地说,周王室传承至今早已经颜面扫地,只能算是苟延残喘。
“居然有两个周国?”
在听了曹淳的解释后,蒙虎表情着实古怪,立刻对远处那座巩城失去了兴趣。
要知道,雒阳非但是周国的王都,也是商国的王都之一当时称作西亳,是故商人之后的子姓子弟,无不对雒阳抱持一种复杂的心情。
至于巩城,那是什么地方?从未听说过。
片刻后,八万魏军抵达了巩城城下,公孙喜传下命令,大军暂时于此驻扎。
驻扎的目的很简单,即与他麾下直属的十万河东魏军汇合,重新整顿军队。
这道命令,使得共计十八万魏军有了短暂而宝贵的战前歇整机会,期间,亦有不少魏军的将领跑到巩城内找地方喝酒享乐,对此公孙喜倒也不禁止。
毕竟就连公孙喜本人,亦被巩城内的东周公请到城内,设宴款待。
而蒙仲作为师帅,更是这段时间风头不亚于军司马的一名师帅,他当然也有资格入巩城享乐一番,但就跟蒙虎、向缭等人一样,他对于巩城也没什么兴趣,最后只是吩咐向缭带人到巩城内兜兜转转,看看是否能弄点酒水,犒劳他麾下的两千五百名魏武卒。
虽然被公孙喜罚了半年军俸,但蒙仲手头还有不少钱,一部分是他从宋国带到魏国时的钱,即他成婚时宋王偃、太子戴武赠予的宋刀币,还有一部分则时他跟随公孙喜出征前,段干氏暗中资助他的几箱铜。
不夸张地说,就魏军中而言,他此刻随身携带的钱财,绝对是师帅一级中最富有的,哪怕是军司马级别的将领,都未必有他富。
当然,只限于在军中,毕竟每名军司马在其驻守当地就有许多的田地与房屋,这是初到魏国的蒙仲所无法比拟的。
待等黄昏后,向缭带着百余名武卒从巩城内返回,带回来不少酒水,蒙仲大手一挥,用这些酒水犒劳麾下的兵将,引来麾下兵将一片欢呼。
还是那句话,只要主将大方,其麾下的士卒就乐意为其卖命,而蒙仲在这方面就很大方,以至于只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麾下两千五百名魏武卒,就逐渐对他死心塌地。
甚至于就连原本明面上叫唤“师帅”、背地里却喊着“那小子”的曹淳、魏续、蔡成等人,也逐渐发自肺腑地以“师帅”称呼蒙仲,军队的凝聚力日渐上升。
随后近十日,就当公孙喜率下魏军驻扎于巩城时,前后有三波韩军使者前来此地,求见公孙喜。
至于说的什么,蒙仲当然不得而知,不过据他猜测,大概是催促公孙喜尽快率军前往战场。
次日,公孙喜便在巩城城外的魏营帅帐召见了麾下军司马级别的将领们,与他们商议军情,具体商量的什么,蒙仲亦不得而知,因为他并没有受到邀请,毕竟他的军职只是师帅,而并非军司马。
可话是这么说,但蒙仲心中多少亦有些不快,因为他很担心公孙喜会随便将他打发到某个战场后方,让他彻底与这场战争无缘虽然战后公孙喜肯定会看在段干氏的面子分他一点功劳,可问题是蒙仲并不稀罕。
他蒙仲这次加入公孙喜麾下的目的,就是希望在战场上得到足够的功劳,使他能在魏国立足,甚至成为魏宋之盟中足以影响魏国态度的臣子或者将领。
当晚,蒙仲与蒙遂、乐毅、向缭三人合计了一番。
向缭对他说道:“既然公孙喜明摆着要将我等闲置,不如阿仲表现地再强势些,哪怕不惜为此搬出段干氏与西河之儒”
听闻此言,乐毅皱着眉头说道:“如此一来,或许难免要与公孙喜撕破脸皮”
向缭压低声音说道:“只要不被公孙喜拿出把柄,纵使与他撕破脸皮,他亦不敢做得太过火。但倘若我等一味忍耐,待等到公孙喜正式传下命令,令我等驻守某地,远离战场,介时我等再反抗,就成了抗令不遵,到时候公孙喜就能名正言顺地收拾咱们”
“这倒也是。”乐毅点点头,沉声说道:“如此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挤到军议当中,这样才能弄清楚公孙喜到底将如何安置咱们这帮人”
“挤到军议当中么?”蒙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日之后,蒙仲便将军队交给乐毅、蒙遂二人代掌,自己则带着荣蚠一干人,时常在中军一带溜达,打听公孙喜几时召见麾下的军司马。
虽然中军内的魏军兵将也很纳闷蒙仲为何时常来到他们中军溜达,但也没人去干涉,毕竟前一阵子蒙仲擅闯后营那件事,已经让他的名字传遍了军中,以至于大部分魏军兵将都已得知这个小子不好惹。
纵使是公孙喜麾下直属的十万河东魏军,多多少少也知道蒙仲的后台乃是段干氏与西河儒门,且这个小子胆大妄为,倒也没有人闲着没事因为一点小事就与蒙仲结怨。
当然,这件事还是瞒不过公孙喜的耳目,没过几日,就有近卫公孙度对公孙喜禀报道:“犀武,据军中士卒所言,近几日蒙仲时常在中军闲逛,不知有什么目的。”
“哼!”公孙喜闻言冷哼一声道:“大战在即,可这小子倒是闲着很。不必管他,待过几日,老夫就把他给打发了。”
有公孙喜这话在,中军的魏军兵将自然更没有人去理睬蒙仲,任凭他在中军兜兜转转。
三月中旬,公孙喜率领十八魏军,拖拖拉拉地抵达了伊阙一带,在伊阙山的北面约十里处驻扎,命士卒就近砍伐树木,建造营寨。
在魏军于此建造营寨的期间,韩军主帅暴鸢仅仅带着十几名近卫,亲自来到了尚未建成的魏营。
暴鸢与公孙喜,可谓是老相识了,毕竟前些年田章率领齐、魏、韩三**队讨伐秦国时,公孙喜与暴鸢就担任田章的左右副将,协助田章一举攻破了秦国的函谷关,迫使秦国割地求和。
自那场战争之后,田章固然名扬天下,成为当今世上屈指可数的名将,而公孙喜与暴鸢二人,亦因为这份功劳而在本国声望上涨,深得两国君主的信任。
然而,即便是老相识,可公孙喜与暴鸢此番单独会面时的谈话过程,气氛却丝毫不见轻松。
原因就在于,明明两国相约一共抵挡秦军、讨伐秦国,可公孙喜却故意姗姗来迟,甚至于还在巩城驻扎了近十日之久,这让暴鸢相当不快。
要知道,在魏军没有抵达时候,可是他韩**队与东周的军队一同在抵挡秦**队。
东周的军队能起到多少帮助?
虽然暴鸢很承情,但东周国的军队人数不过万人,士卒的实力亦颇为羸弱,如何抵挡得住秦国的军队?
但考虑到此番魏军是援助他韩国而来,暴鸢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向公孙喜简单介绍当前秦军的情况。
“我麾下有韩兵十万,另东周的援兵近万,主要部署于伊山西侧的伊阙山南侧一带,抵挡从南部新城方向而来的秦军据我打探,秦军的兵力约在十二万到十五万之间,统兵主将乃是向寿,只要你我两方合力,合计三十万军队,定能一举击溃秦军,顺势进攻秦国。”在公孙喜的帅帐内,暴鸢对公孙喜介绍道。
“向寿啊”
在得知秦军的主帅乃是向寿后,公孙喜心中唯一的一丝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秦国不是没有名将,比如樗里疾、魏章、司马错等等,皆是哪怕公孙喜都为之忌惮的猛将。
樗里疾即嬴疾,此人不用多说,于丹阳、蓝田之战中击溃楚国的倾国之兵,随后又立刻转战濮上,击败齐国名将田章,但是令中原诸国都感到惊恐,幸运的是,这位秦国名将早早便病故了。
至于魏章,那是张仪的“心腹之将”秦国素来有朝内执政大臣推荐亲信将领在外统兵的传统,在张仪担任秦国国相的期间,便是由魏章配合张仪的一切“游说”行动,其中就属魏国在这方面吃的亏最多:先由张仪出面游说魏国,要求魏国臣服秦国。魏国不肯听从,张仪立刻命令魏章出兵攻打魏国的城池,击败魏国,随后张仪再次出面游说魏国臣服。
不得不说,这是相当强势的游说方式,逼得当时的魏惠王亦不得不暂时屈服,罢黜了国相惠施,而任命张仪为魏相。:正因为这个传统,当张仪被驱逐的时候,魏章也被秦国驱逐。
至于司马错,则是前些年秦国与楚国争抢巴蜀之地时绽放光芒的秦国将领,当时司马错在巴蜀之地击败了楚国,继而采取逐一击破的方式,攻覆了巴、蜀、苴三个国家,助秦国一举吞并巴蜀之地,在当地设立了蜀郡,占领了这片土地肥沃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