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帅有令,只要你等能逃向那边,你等就能活下来”
在诸韩人平民前,一名秦军将官手指着对面远处魏韩两军的军阵,脸上露出了几许诡谲的神色。
大多数无知的韩人平民或许并不清楚秦军想利用他们做什么,但亦有知情的,这不,当即有一名年轻人立刻揭穿道:“你们、你们是想利用我们去冲散那边军队的阵型”
听闻此言,那名秦军将官神色一凛,当即指着那名年轻人呵斥道:“杀了他!”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几名士卒从人群中将那名年轻人带了出来,不顾其惊恐地挣扎,残酷地将其杀死。
见到这一幕,诸韩人平民惊惧地屏住了呼吸,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更不敢再胡乱多说什么。见此,那名秦军将官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很好!对面的军队会怎样,与你等又有什么关系?你等以为对面的军队会来救你们么?遵从白帅的命令,逃向那边,你等就能活下来,与你等的亲人一起活下来但若有人胆敢耍什么小聪明,那就别怪我等不留情面了”
这时,有一名传令兵匆匆跑在,在这名将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这名将官点点头,在环视了一眼这些韩人平民,忽而指着对面的魏韩两军阵型说道:“好了,想要活命的话,就按照我方才所言跑吧!”
听闻此言,诸韩人平民一窝蜂地朝着魏韩两军的阵型逃去,而在他们身后,一队队秦军士卒手持长戈,徐徐上前,且毫不留情地屠戳着跑得较慢的韩人平民。
听到身背后传来的惨叫声,那些韩人平民更是拼命的奔跑,期间不乏有人跌倒在半途,但又飞快地爬起来,满脸恐惧,生怕被身背后的那些秦军士卒追上。
对面是我方的军队,只要逃到那边,我等就安全了。
想来这些韩人平民,此刻心中都这般想着,大部分无知的他们恐怕不会想到,他们的做法会令对面魏韩两军陷入危机。
“蒙师帅。”
在魏军的阵列前,统率前军的军司马唐直来到了蒙仲身侧,压低声音向蒙仲请示道:“蒙师帅,一旦那些韩人平民冲散了我军的阵型”
尽管唐直只是把话说了半截,但蒙仲却很清楚前者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看了看迎面朝己方奔来的韩人平民,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魏卒们,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他不能犹豫,倘若因为心存不忍而陷入了对方的诡计,恐怕他身后几万士卒都会遭到重创。
想到这里,他低声说道:“只能对不住他们了派人朝他们喊话,叫他们朝侧翼逃跑,若是有人直冲我军阵型”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几息,但最终还是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一个残酷的字眼:“杀!”
在韩人平民与麾下魏卒之间,蒙仲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护自己麾下的魏卒。
果断!
唐直眉头一挑,看似颇为赞赏。
旋即,他猛地转身,挥手朝自己麾下的士卒沉声喝道:“师帅有令,喊话叫对过的韩人朝侧翼逃亡,若有人直冲我军阵型,杀!”
说罢,他又转身对蒙仲说道:“师帅,请先退到后军。”
“”最后看了眼远处的那些韩人平民,蒙仲默默地点了点头。
朝着对面如潮水般涌来的韩人平民,本来军中的魏卒们面对这状况亦有些六神无主,但在唐直的将令下达之后,他们当即稳定下来,一边手持兵器坚守阵型,一边朝着迎面而来的韩人平民喊话。
“不许再向前!”
“你等若想逃生,便向侧翼逃亡,不得直冲我军阵型!”
“不许再靠前!”
前军的魏军卒纷纷大喊,然而对面那些韩人平民似乎被秦军吓破了胆,竟当真直接朝着魏韩两军的阵型飞奔而来。
眼瞅着这些人即将冲到己方的阵型,唐直亦毫无心软,当即下令道:“放箭!”
一声令下,军中的弩兵们纷纷举起了弩具,朝着正前方的韩人平民们射出了箭矢。
一时间,箭如雨下,可怜那些韩人平民,当即就有数百人死在箭下。
魏军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韩军的眼睛。
在暴鸢身边,当即有近卫小声对暴鸢说道:“大司马,魏军那边射箭了”
暴鸢满脸愤怒,一言不发。
他当然不是气愤魏军射杀他韩国的平民,毕竟在他看来,这是本国的平民自己找死:你们这帮人当真不知冲击己方军队是在变相帮助秦军么?
“射箭!逼那些平民朝外侧逃亡!”
暴鸢果断地下令道。
所谓的“外侧”,即指韩军的右翼西侧,原来,此刻魏韩两军是分别列阵于左右两侧,魏军在东、韩军在西。
纵使怜悯对面那些本国的平民,但此时此刻,暴鸢绝不会放任这些人冲击己方魏韩两军的阵势,哪怕是逃到他魏韩两军兵阵中间的缝隙亦不允许谁晓得这帮被秦人吓破胆的平民,是否会在盲目中搅乱他魏军两军的阵势。
“大司马有令,放箭!迫使那些平民朝右翼逃亡!”
随着暴鸢的命令下达于军中,韩军的弩兵们亦纷纷举起弩具朝着对面本国的平民射出了箭矢。
魏韩两军的无情,让那些正向他们逃亡的韩人平民们陷入了绝望。
为什么?
魏国的军队,甚至是我韩国的军队,为何要攻击我等?
他们不应该来拯救我们么?
“救救我”
“不要”
诸多韩人平民哭喊着,但魏韩两军却毫不留情,任何胆敢再直冲他们兵阵的平民,皆被无情地射死。
或许有不少韩人平民至死都没有弄明白,没有弄明白魏韩两军为何要攻击他们。
忽然,那些韩人平民当中有人叫喊道:“朝西侧逃,对面的军队命我们朝西侧逃。”
一番话,仿佛又唤醒了韩人平民的求生欲,这些人终于冷静下来,绕开了正面,逃向对面韩军的西侧。
“绕过去了,那些平民绕过去了”
当即有士卒向暴鸢说道。
见此,暴鸢亦是松了口气,毕竟那些人都是本国的平民,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又岂会对这些本国平民痛下杀手?
只见深吸一口气,沉声下令道:“不用理会他们!守住阵型,秦军来了!”
果然,在那些韩人平民绕向西侧之后,这些人的背后,便露出了秦军士卒的身形,这些秦军士卒一概方才徐徐向前迈步的从容,朝着韩军发动了攻势。
前军接战了!
由于在那些韩人平民身上消耗了几波箭矢,以至于韩军的弩兵来不及装填弩矢朝正面冲来的秦军士卒发动箭袭,这使得对面秦军士卒以很小的代价便杀到了韩军这边。
不得不说,这在秦韩两军的交锋中算是颇为罕见的,若换做在平日,秦军的士卒想要冲到以劲弩闻名于世的韩**队面前,势必要付出颇为沉重的代价。
而这次,秦军着实是占了很大便宜。
哼!卑鄙的伎俩!以为凭这种卑鄙伎俩就能取得优势么?痴心妄想!
暴鸢以鄙夷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秦军。
在他看来,纵使秦军耍弄一些卑鄙的伎俩,也注定无法避免被他们魏韩联军击败的命运。
而与此同时,魏军的前军也已经与秦军接战,但作为魏军目前实际上的主帅,蒙仲的心思却不在战场上,他的目光,从始至终盯着那些韩人平民。
平心而论,从单论胜负成败的角度来说,秦军,不,白起的这招还是颇为有效的,但问题是,这招只有对那些不分场合、盲目怜悯的将领才有用,白起凭什么断定这招可以用来对付他与暴鸢?
而更让蒙仲想不通的是,他与暴鸢都没有让白起的诡计得逞,在这种情况下,白起非但没有下令撤兵,然而继续催促其麾下秦军主动进攻他魏韩两军,不得不说,蒙仲想不通明明那招卑鄙的诡计并未得逞不是么?那白起凭什么认为可以击败他魏韩联军?他哪来的勇气?
究竟是白起破罐破摔,还是说他仍有后招?
说实话,蒙仲并不是很了解白起,但再怎么说二人也已经交锋过数次,他对白起多多少少也有大概的判断:这是一个很冷静的对手。
既然是如此冷静的对手,又怎么可能会盲目地认为,单凭一些韩人平民就足以冲散他魏韩两军的阵势?
除非还有后招!
倘若果真如此,这个后招无疑就在那些韩人平民当中
“阿兄,你小心啊”
驾驭着战车的蒙傲,忽然看到他族兄踩着战车的栏杆站了上去,登高眺望着远方。
“唔。”
随口应了一声,蒙仲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些韩人平民,他本能地感觉情况哪里有点不对劲。
忽然,他面色微变。
“原来如此”
醒悟过来后,蒙仲立刻对荣蚠说道:“荣蚠,你立刻派人提醒暴鸢”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瞧见了什么,嘴里“啧”了一声,改口说道:“来不及了,派人告知暴鸢,若事不可违,速速后撤重整阵势!另外再传令中军的司马费恢,令后者中军士卒立刻面向韩军方向,防备秦军从西侧来袭!”
西侧来袭?难道韩军会被秦军击破?
荣蚠心中很是不解,但见蒙仲满脸凝重,他亦不敢怠慢,立刻派人传达命令。
直到派出士卒传令之后,他这才低声询问蒙仲道:“师帅,为何断定秦军会从韩军的方向袭来?”
听闻此言,蒙仲神色凝重地解释道:“你看那些韩人平民,处于队伍前方的,大多是拖家带口、男女老幼皆有,可处于队伍后方的,却大多是精壮的男子”
荣蚠也并非愚笨之辈,闻言惊声说道:“师帅是说,那些韩人平民当中混有秦军的士卒?”
“唔!”
蒙仲点点头,沉声说道:“叫那些韩人平民冲散我军阵型,这只是白起故意叫我军如此认为罢了,他其实猜到我与暴鸢皆不会手下留情,势必会迫使那些韩人平民朝两翼逃亡,而这,恰恰正中了他的下怀似眼下,无论是暴鸢也好,其麾下的韩军也罢,韩军那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正前方的秦军身上,他们根本不会料到,有一支秦军士卒已假扮成平民,悄悄来到了他们的侧翼,一旦这支秦军发动偷袭,韩军便将陷入两面受敌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