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方城骑兵有那等神物而他秦国骑兵却没有,这才是胡郁以及其麾下骑兵惨败的最关键的原因。
而这一点,白起认为自己也得负起一部分的责任。
毕竟他秦国的这群骑兵,是他恳请穰侯魏冉效仿蒙仲在伊阙之战时麾下的骑兵而打造的,可当时他却没有重视双边马镫这个神奇的物什,将其错过,不得不说这是极大的失误。
想到这里,白起皱着眉头对胡郁道:“如此看来,你此番战败,我亦至少有三成的责任,倘若我当初便看穿了蒙仲麾下骑兵所使用的双边马镫……”
一听这话,胡郁连忙说道:“白帅这是说得哪里话?此次战败,千错万错皆在末将身上……白帅此前对骑兵并无过多了解,又如何能一眼看出其中的蹊跷呢?末将认为,最重要的,是我方已得悉了方城骑兵之所以强大的秘密,待下回再次组建骑兵时,我秦军将不会再逊色于方城骑兵!”
他哪敢让白起背负什么责任,反正这时候就算承认过失白起也不会责罚他,那还不得赶紧说些好听的,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
果然,听到胡郁这么说,哪怕白起亦能猜到胡郁的心思,但仍对这个义渠人产生了几许好感。
“你说得对!有此物在,我秦国的骑兵必然不会再弱于方城骑兵……”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想到了他的老对手蒙仲。
他从不在意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曾被蒙仲击败,因为他知道,虽然蒙仲一次次地击败他,让他吃亏,但他也因此变得愈发强大。
就好比这次,他又得知了方城骑兵之所以强大的秘密,没有蒙仲的出现,谁会知道小小的马镫竟然有那样的作用?
可惜那蒙仲不肯投奔他秦国,否则,他定会亲自在秦王嬴稷与穰侯魏冉面前推荐蒙仲,恳请后者担任他的副将。
到那时,魏韩两国何足惧?齐国又何足惧?
“可惜。”
摇摇头惋惜了片刻,白起吩咐胡郁道:“胡郁,你且在军中歇养几日,暂时就在我帐下听用,待日后回国重新组建骑兵,再由你统率。”
听到白起的保证,胡郁面色大喜,连忙叩地抱拳说道:“多谢白帅。”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先退下歇息吧。”
说着,白起便吩咐两名近卫替胡郁张罗住处。
待等胡郁与那两名近卫离开之后,白起环抱双臂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以两千名骑兵全军覆没为代价,破析了蒙仲麾下方城骑兵之所以强大的秘密,白起自认为这事不亏。
可话说回来,鉴于他麾下那两千名骑兵全军覆没,方城骑兵重新开始在他军队四周游荡,伺机猎杀他秦军的斥候,这也让白起感到有些头疼。
对于那些方城骑兵,他此前就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在听了胡郁的讲述后据胡郁所言,在双边马镫的帮助下,其实那些方城骑兵是完全有能力冲击步卒方阵的,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要知道在世人眼里,骑兵只是弱小的存在,就好比王庭上的剑舞,华而不实,远不及战车实用,且骑兵此前也确实不具备正面交战的能力,充其量只能作为偷袭小股敌军的奇兵。
但蒙仲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认知:骑兵,其实是有能力冲击步卒方阵的。
然而迄今为止,蒙仲还从未在与秦军作战的中途派出骑兵冲击秦军的阵型,最多就是让骑兵在远处用弓弩射击,此前白起还不曾细细琢磨,但今日,白起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蒙仲,显然是藏着不少秘密,准备用来算计他。
想到这里,白起就不禁有些兴奋。
在他看来,方城骑兵重新返回战场,这绝对不仅仅只是扫除了胡郁那两千骑兵的威胁那么简单,他认为蒙仲必然还有什么诡计。
不过,究竟是什么诡计呢?
为何那蒙仲忽然间派出几十支二十人规模的方城骑兵在这一带活动呢?
难道蒙仲将有什么大行动?因此准备事先扫除他白起的耳目?
……很有可能。
白起暗暗想道。
当晚入夜后,白起唤来部将仲胥,询问道:“今日我军的斥候,损失了多少人?”
仲胥如实禀报道:“有近六百人不曾按期回营,多半是撞见了方城骑兵,被那些骑兵杀害了。”
“六百人啊……”
白起点点头,显得颇为镇定。
的确,在适应了与蒙仲军的作战后,六百名斥候的伤亡,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毕竟骑兵猎杀小股兵力的队伍,本来就有天然优势,更别说今日阳关整整出动了几十支约二十人规模的骑兵斥候,他秦军派出去的斥候能有几个侥幸逃回的,这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了。
“对了,白帅。”
好似想到了什么,仲胥抱拳说道:“据有些侥幸逃回营内的斥候称,那些方城骑兵只有兵出阳关的,却不见其返回阳关,且不知什么缘故,有好些队伍的骑兵皆往北而去……”
“往北?”
白起微微皱了皱眉。
方城骑兵不回阳关,这倒是好理解,毕竟方城骑兵大多都是随身携带水囊与干粮,可以连续在外长达十天半月,当初在伊阙之战时,这帮骑兵就是这样的,像一群恶狼似的,对他秦军穷追猛打。
但为何那些骑兵纷纷前往北面呢?
白起想不通,毕竟据他所知,北面即是应山,那里有蒙仲的手足兄弟武婴率军把守,记得今日蒙仲还调了三千士卒前往。
“三千魏军调往应山,这容易理解,可那些骑兵……难道这些骑兵也是增援应山魏营的?”
“这个末将亦想不通。”
“唔……”
沉思了片刻后,白起正色说道:“我感觉,那蒙仲可能即将有什么行动,你且派人日夜盯着阳关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喏!”
看着仲胥离去的背影,白起暗自沉思着,猜测着蒙仲的意图。
而与此同时,在方城北侧的应山一带,一队队的方城骑兵陆续汇聚,然后在蒙虎、华虎二人的率领下,折道往西,直奔牛尾坡。
至于唐直率领的三千步卒,更是早已直奔牛尾坡。
由于方城骑兵沿途剪除了秦军不少斥候,以至于秦军根本不知魏军这三千步卒、两千骑兵的动向,就连白起也下意识猜测蒙仲只是派他们去增援应山魏营。
而在这种情况下,蒙虎、华虎、唐直各自率领麾下军队,迅速穿越了隐秘的牛尾坡,在赶了两日路程路程后,抵达了宛城东北侧的山谷。
正如蒙仲当日对翟章所说的,这条狭隘的山道,秦军根本不知,以至于五千魏军轻松地就绕开了白起的军队,侵入了秦军的腹地,宛城。
待等蒙虎、华虎、唐直三人率军抵达宛城一带时,正值临近黄昏。
当时,三人下令麾下的士卒躲在树林、山谷等隐蔽处歇息,恢复体力,而他们三人,则悄然潜近宛城,远远窥视着宛城的情况。
只见远处的宛城,城内与城外的营寨即原楚军营寨,一片平静,城内城外,依稀可见有几处炊烟,显然是驻扎在宛城一带的秦军已开始埋锅造饭。
此外,亦能看到一些秦军士卒离开城池,砍伐林木,将一根根的木头搬运至此。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宛城,一片祥和,驻扎在这一带的秦军,根本不知远处有五千名魏卒对他们虎视眈眈。
见此,唐直、蒙虎、华虎三人暗喜之余,便凑在一起商议对策。
城外的营寨好对付,关键在于宛城,毕竟他们麾下这五千魏军,有两千是骑兵,对攻坚战起不到太大的帮助,而剩下的三千名步卒,则欠缺攻城器械,因此,唯有在宛城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忽然杀出,抢先一步使骑兵杀入城内,他们才有可能顺利烧毁城内的粮仓。
否则,宛城城内的秦军关闭了城门,短时间内根本打不下来。
而就当唐直思索着诈城的计策时,就见蒙虎、华虎二人嘿嘿坏笑着,从战马的背囊中取出了几面秦军的旗帜,有秦字的军旗,也有胡字的将旗,显然就是秦将胡郁麾下骑兵的那些旗帜。
“我说留着这些东西肯定有用吧?”蒙虎嘿嘿笑道。
听闻此言,华虎撇了撇嘴:“用得着你提醒?”
“嘁!”
在一番商议后,由蒙虎、曹淳负责诈城,唐直、华虎等人从旁配合。
只见蒙虎命麾下骑兵高举着这些从秦国骑兵手中缴获的旗帜,缓缓朝着宛城而去。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蒙虎与曹淳此番只带了五百名骑兵。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被巡逻在宛城城墙上的秦军士卒瞧得清清楚楚。
“咦?那支骑兵……莫非胡郁将军麾下的那支?”
“应该是了,倘若是魏军,咱们早该收到警讯了。不过奇怪了,这些骑兵到宛城来做什么?”
“不清楚。……总之先禀告将军吧。”
片刻后,驻守宛城的秦将彭唐得知此事,亦感觉颇为纳闷,毕竟他并未收到胡郁返回宛城的消息。
想到这里,彭唐亲自来到城门口,等待着那支骑兵。
片刻后,待蒙虎、华虎二人率军缓缓来到城门口后,彭唐走上前皱眉问道:“你等是胡郁麾下的骑兵?来这里做什么?胡郁呢?他在哪?”
蒙虎当然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因为口音问题而被对方识破,因此他也不说话,只是装作茫然的样子,旋即忽然抬手指向西侧,嘴里含糊地嘟囔一句。
彭唐一时也没听清,但人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西侧,而就在这时,蒙虎身旁的曹淳暴起发难,猛然抽剑一剑斩在彭唐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