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蒙仲坑害田触,暴鸢一点也没有异议,但蒙仲陷害其曾经的兄弟乐毅,暴鸢很担心蒙仲日后会后悔。毕竟在他看来,此事若被乐毅得知,蒙仲与乐毅曾经的交情或将一刀两断。
更何况当年在伊阙之战中,乐毅也曾作为一名魏将帮助过他韩国。
然而蒙仲却摇了摇头:“对于我联军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暴鸢微微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地说道:“只要你日后不后悔就好我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那暂时就这么决定。”
看了一眼蒙仲与暴鸢,奉阳君李兑压低声音说道:“劳烦郾城君加紧打造更多的楼车与投石车,筹备进攻函谷关,田触与乐毅那边,由老夫与暴帅前去劝说。”说着,他拿起了矮桌上的那份地图,说道:“这份行军图,老夫也一并带走了。”
“唔。”
蒙仲点了点头。
由于时间紧迫,李兑与暴鸢并未在蒙仲的道中魏营做更多的停留,在随便用了些水米后,便乘上战车,在一队赵国骑兵的护送下立刻返回其坐落于三门峡一带的主营。
次日晌午,李兑与暴鸢回到了他联军的主营。
回到主营后,李兑立刻就派人请来了齐将田触与燕将乐毅二人。
片刻后,待田触与乐毅二人来到帅帐后,李兑沉声对二人说道:“两位,老夫与暴帅刚刚从郾城君的军营返回,从郾城君的口中大致得知了眼下的战况好消息是,郾城君已有了攻陷函谷关的办法,且老夫与暴帅也认为可行坏消息是,郾城君暂时还没有突破函古道的办法”
听到李兑这话,田触满脸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继而好似服气般点了点头:“不愧是郾城君,如此短的时日,便已想出攻破函谷关的办法,果然章子说的没错,郾城君的才能,绝不亚于他”
在他身旁,乐毅倒是丝毫也不吃惊,可能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李兑、暴鸢二人这会儿召见他与田触的用意他可不信李兑、暴鸢二人召唤他们前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件事。
果不其然,在田触一番感慨后,李兑笑了笑,旋即压低声音说道:“老夫还未说完,老夫与暴帅这次去见郾城君,郾城君告诉了我二人一件大事原来郾城君麾下的士卒已打探到,在其道中主营的东南侧,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可以通往函古道的后方”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地图,正是从蒙仲那边拿来的那份,只见他将地图平铺在帐内的矮桌上,详细地讲述那条隐秘小路的路线。
见此,乐毅也就明白了:李兑今日召见他与田触,怕就是想让他们沿着这条小路去偷袭秦军。
果然,在讲述完那条小路的路线后,李兑目视着田触、乐毅二人,正色说道:“经老夫、暴帅以及郾城君三人的商议,一致认为两位可以负责此事”
此时田触正低头看着矮桌上的地图,在听到李兑的话后忽然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面色微变。
“呵、这”只见田触稳定了一下情绪,勉强笑道:“由在下与乐司马一同率军去攻打这座门水秦营?在下不明白为何是在下与乐司马?”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么?”李兑故作不解,摊摊手说道:“倒不是轻视触子,事实上老夫更倾向于叫郾城君去攻打这座门水秦营,奈何函谷关那边需要郾城君坐镇触子也知道,对面的秦军统帅白起,此人很不简单,唯有郾城君可以压制对方,总不能叫郾城君同时负责攻打两处吧?传出去,岂不是叫世人笑话我联军无人?”
对此,田触也无法反驳。
但旋即,他的目光便投向了一旁的暴鸢,笑着说道:“在下觉得,暴帅身经百战,或许比我等更合适”
听到这话,暴鸢冷哼一声,刚要发作,却见李兑抬手阻止,旋即笑着对田触说道:“暴帅虽勇谋兼具,但怎么说也已年过半百,更何况老夫对暴帅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田触不识趣地问道。
听闻此言,暴鸢按捺不住,冷笑着说道:“田触,明明相约共同讨伐秦国,而你推三阻四,不肯为联军出力,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田触皱皱眉说道:“暴帅这是说的哪里话?”
“哼!”暴鸢冷笑道:“背信弃义,落井下石,你齐人还做的少么?”
田触闻言气地面色涨红,正要发作,此时李兑却适时地说道:“触子息怒,暴帅为人耿直,有时言语伤人其实并非他本意。老夫觉得,我五国联军,本就是为共同讨伐秦国而聚拢在一起,倘若不能同心协力,必然会给秦国可趁之机眼下我赵、魏、韩三国精锐皆在函谷关前奋战,然而两位却呵呵,老夫觉得,这或许会让秦国误会,误以为我联军并非同心协力”
“可是”
田触本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从旁伸过来一只手阻止了他。
手的主人,正是乐毅。
只见乐毅朝着田触微微摇了摇头,旋即淡然对李兑与暴鸢二人说道:“请奉阳君与暴帅放心,此事就交给我二人吧。”
有什么好推脱的?
在乐毅看来,李兑、暴鸢、蒙仲三人明显已达成了意见,魏、赵、韩、齐、燕五国联军,人家三人支持,纵使他与田触反对又能如何?
与其再次加深李兑、暴鸢、蒙仲三人对他齐燕两军的怀疑,还不如爽快些答应下来,毕竟这已经是无可更改的既定事实。
除非他齐燕两军立刻退出讨伐秦国的联军行列,但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魏、赵、韩三国对他齐燕两国的仇视。
魏、赵、韩三国仇视齐国,乐毅无所谓,但仇视燕国,这就有点麻烦了,暂且不提燕国单凭一己之力无法覆亡齐国,势必得借助住中原诸国的力量,万一魏、赵、韩三国放弃攻打秦国,联合起来攻打齐燕两国,他燕国岂不是无辜遭殃?
他乐毅的目的是让齐国得罪中原诸国,可不是他燕国。
见乐毅应下了此事,田触虽然心中气愤,但也无可奈何。
他当然不是气愤乐毅。
他可不傻,他当然看得出李兑、暴鸢、蒙仲三人是希望他齐燕联军与秦军拼个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
见田触低头默认了此事,并未再做推脱,乐毅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他忽然抬头问李兑道:“奉阳君,有件事在下不明白,敢问,这是您的主意么?”
李兑眼珠微微一转,笑吟吟地说道:“是郾城君推荐的两位。”
听闻此言,暴鸢、田触、乐毅不约而同地看向李兑,神色各异。
这老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暴鸢暗自骂了几句,当即替不在场的蒙仲解释道:“乐司马,请莫要误会,郾城君绝无歹意,他相信两位的才能,才会推荐两位”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心虚。
“是郾城君么?”田触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显然,他并不是很相信暴鸢的解释。
但与田触恰恰相反,乐毅却相信暴鸢这句看上去有些心虚的解释不管暴鸢自己相不相信,他乐毅是相信的,因为他很清楚,蒙仲了解他的才能。
然而,问题就恰恰出在这里。
蒙仲相信他乐毅可以攻陷门水秦营故而推荐,但他乐毅能这样做么?
帮助联军攻陷门水秦营,进一步胁迫秦国,这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对他燕国覆亡齐国的计划又是否有利呢?
种种难以预估的变数,使得乐毅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乐毅与满脸阴沉的田触一同离开了奉阳君李兑的帅帐。
在踏出帅帐的那一刻,他抬头看向隐阴雨密布的天空,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明明对我已有所怀疑,但仍假意推荐田触而叫我去攻打那座门水秦营,这就是你给我的、能挽回你信赖的机会么,阿仲?
他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